那些年不能說的事
-羅大佑經典中的經典〈亞細亞的孤兒〉

一首三拍子的歌,加上嗩吶與軍用小鼓伴奏的進行曲風格,用「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頌唱著這島嶼過往的歷史印記,又像是對海島未來困境的預言!

F
亞細亞的孤兒在風中哭泣

Dm  Am  Gm   C
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
Gm
 bB   Gm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
Gm
  bB   C    F
西風在東方唱著悲傷的歌曲

F
亞細亞的孤兒在風中哭泣
Dm
   Am  Gm   C
沒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遊戲
Gm
   bB  Gm
每個人都想要你心愛的玩具
Gm
  bB  C   F
親愛的孩子你為何哭泣

bB   F   bB    F
多少人在追尋那解不開的問題
bB
   Am  Gm   C
多少人在深夜裡無奈的歎息
Gm
   bB  Gm
多少人的眼淚在無言中抹去
Gm
  bB   C   F
親愛的母親這是什麼真理

羅大佑創作的經典歌曲無數,要從中選出一首最具代表性的經典,確屬不易。衡量再三,我挑了1983年《未來的主人翁》專輯中的〈亞細亞的孤兒〉。時至今日〈亞細亞的孤兒〉仍被中國列為禁歌,這首意象繁複、控訴尖銳、編曲獨特的史詩般歌謠,究竟是在描繪越戰難民、泰北孤軍、還是國共內戰兩岸分隔的台灣處境?在當年新聞局廣電處歌曲審查制度下,羅大佑是如何以障眼法騙過新聞局的審查呢?他又是怎樣把嗩呐、軍鼓帶進搖滾樂裡?還有此歌對後來華人樂壇的影響?廣播人、音樂評論家馬世芳在下列兩個節目中對上述問題均有詳細深入的剖析:
2015
93日「聽說 第十二說:亞細亞的孤兒」節目

 

2016918日公視《閃亮的年代-羅大佑電視演唱特輯》節目

身為羅大佑的忠實歌迷(至少是在他去中國賺人民幣之前),參加過1982518日羅大佑在國父紀念館舉行的演唱會與翌年在中華體育館舉辦的台灣有史以來第一場年終演唱會,擁有他全部的專輯(卡帶、黑膠唱片與CD),今天我要談的是對〈亞細亞的孤兒〉這首歌的一些補充與個人生命經驗連結中那些年不能說的事。

誰是〈亞細亞的孤兒〉?

〈亞細亞的孤兒〉這首歌究竟是在描繪越戰難民、泰北孤軍、國共內戰兩岸分隔的台灣處境,還是影射中美斷交事件中的臺灣人?馬世芳指出:

這首〈亞細亞的孤兒〉出自羅大佑個人第二張唱片,1983年的《未來的主人翁》專輯。當年唱片在歌名後面,加了個副標題「紅色的夢魘致中南半島難民」。後來兩部描寫華人孤軍在中南半島異域艱苦奮鬥的電影,又拿這歌當插曲,搞得大家都認定,歌詞裡的「亞細亞的孤兒」指的是中南半島的華人難民。其實,羅大佑指的是居住在台灣島上的人民。當時台灣面臨了很多在外交上很不如意的情,如台美斷交。,羅大佑就引用1940年代作家吳濁流的小說《亞細亞的孤兒》,影射台灣民眾猶如孤兒的處境。羅大佑表示,「我聽到歌送審過了,我嚇一跳!後來一看,原來用­中南半島過去了,矇混過關。」當時擔任羅大佑特別助理,還負責唱片封面與內頁設計的攝影家杜達雄想到的點子,在歌名的後面,加上致中南半島難民等字眼。

在台灣政治開放後,1990年代,羅大佑這張專輯,重新以CD形式出版時,唱片設計師就把當年在歌名後面額外加註的文字,給拿掉了。杜達雄說,「讓它恢復原狀,然後回到­作者當初本來想表達的意義。

倒是後來羅大佑在大陸開演唱會,這首歌反而被禁唱。羅大佑無奈的說,「六四開槍那一天,北大裡面全部在唱這歌,這關我甚麼事­呢?我這是歌是1983年出的啊!六四是1989年搞的,關我甚麼事?唉呀!你這歌大家唱了不就唱了,唱了就變成那個樣子,那我說這關我甚麼事?我可不是寫來為六四做這事­情,有些事碰到就碰到嘛!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戰火中被火紋身的女孩-生活週刊還是紐約時報?
羅大佑在公視《閃亮的年代-羅大佑電視演唱特輯》節目中提到,〈亞細亞的孤兒〉當中白色的恐懼是發想自生活周刊(Life)所登的一位被汽油彈誤炸,烈火紋身裸奔的越南小女孩照片。生活周刊確實有許多期是以越戰照片為封面,不過羅大佑記錯了,這張照片是獨家刊登在197269日紐約時報的頭版,此照激化了反越戰的風潮。拍攝的美聯社攝影師黃幼公(黃功吾)也因此獲得普利茲獎,而這個女孩叫潘金福。


197268日,越共軍隊正與南越軍隊激烈爭奪展鵬村,潘金福與村民及一群南越政府軍原本躲在一個高台教寺廟裡,一架南越空軍飛機前來支援戰鬥,飛行員誤以為是敵軍,在他們附近投擲了汽油彈,然後他們瘋狂向後方奔逃。
潘金福回憶道:「我們以為那是個安全的地方,但後來我聽到了炸彈爆炸的聲音,我的衣服著了火……我很害怕,就跑了出去。」
潘金福同其他夥伴一起,在公路上哭喊著朝前跑,不堪忍受皮肉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恐懼。潘金福赤身裸體地奔跑著——她不得不扒掉身上燒著了的衣服,但皮膚還在燃燒。

羅大佑因這張照片發想出〈亞細亞的孤兒〉中的這段歌詞「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西風在東方唱著悲傷的歌曲」,他說當時腦海中真沒想到這些詞和國民黨有關。

潘金福在住院14個月後康復回家,攝影師黃幼公經常前往探視,直到西貢被越共攻佔。她長大後,越共政府長期把她當做意識形態宣傳工具,她在大學習醫期間,經常被政府要求回到村裏拍電影,接受採訪,潘金福顯然對這種生活不滿,希望擺脫宣傳工具的角色。後來得以到古巴哈瓦那大學深造,並在哈瓦那結識了後來的丈夫裴輝全。1992年,潘金福與丈夫借外出渡蜜月機會,飛機在加拿大加油時,夫婦二人逃離飛機申請政治避難,後來定居多倫多。
1996
年美國退伍軍人節,她潘金福在越戰紀念碑前面發表演説:「我不再逃跑,不再是受害者。讓心靈復活,讓愛和寬恕成為戰勝仇恨和死亡的良藥我們不能改變過去,但每一個人都可以為締造未來的和平而努力。」
1997
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任命潘金福為親善大使,並在美國成立了潘金福基金會,專門對戰爭受難兒童提供醫療和心理協助。

紅色的污泥
紅色的污泥毫無疑問指的是共產黨,紅色象徵鮮血與共產黨,鮮血和著汙泥意味著戰爭,不論是國共內戰或越戰,同時也隱喻著恐共。我的父親14歲就從安慶到上海當機械學徒,練就一身好手藝,18歲被國民政府拉伕到汽車連修車,後隨軍撤退來台,退伍到公路局修車,未幾再到榮工處服務。從中橫公路、石門與曾文水庫、桃園機場、中山高、北捷…等重大基礎建設都有父親的血汗。記得當高速公路還未通車時,我就已經搭著老爸開的裕隆雷鳥馳騁其上,車上錄音機播放著文夏的卡帶,我常覺得老爸其實比我還更愛台灣。父親絕口不提那段被拉伕充軍的日子,直到2000年總統大選前夕,老爸拉著我在坐在客廳的沙發,嚴肅地告訴我一個他封藏多年的秘密:「民國38年,黃埔江邊的公路,星月無光、槍炮聲隆隆,前方難民如潮,屍橫遍野,而後有追兵,上海即將失守。我駕著軍車,死命的往前開,輾過一具具的屍體…趕到港口,搭上最後一艘往台灣的船。明天選舉你可千萬別投扁,不然,共產黨打來就完了。」這是我第一次體會父親他老人家的恐共情結,腦海中浮現〈亞細亞的孤兒〉中「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的意象。至於這句「黃色的臉孔」我想羅大佑是受到1978年侯德建〈龍的傳人〉歌中這句「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的啟發,而這兩首歌的時代背景均為中美斷交時風雨飄搖的台灣社會氛圍。

白色的恐懼與白色恐怖

白色的恐懼是否暗指白色恐怖?關於此問題,羅大佑在公開受訪時是否認的,他說白色就是指白人,並沒有想到國民黨。而白人對應著下一句暗指美軍的「西風」,仍是在描述潘金福這張被火紋身照片的越戰景象。也許,白色的恐懼暗喻白色恐怖真的只是種巧合,至於是否為一語雙關就只有羅大佑知道了。至少我認為這是雙關語。
現今信義區的精華地帶絕大部分是當年的四四兵工廠,國小時常在仁愛路國父紀念館旁的鐵道,看著一輛輛板車運著越戰美軍損毀的坦克與武器到兵工廠內維修,有時是火車從兵工廠運出一輛輛維修如新的坦克。這是一個恐共,保密防諜的年代。國小同學的父母許多都是在四四兵工廠內上班,有次聽同學說某某某的爸媽因前一陣子的爆炸案昨天被帶走了,從此不見人影,同學成了隔代教養的孤兒。
我的父親是榮民,在榮工處技工升領班再至助理工程師,為了買房付貸款,家父志願參加外交部的技術工程隊,來到越南西貢(現稱胡志明市),在湄公河的挖泥船疏濬河道,因為可以領雙薪賺美金。挖泥船上除了台灣工程隊成員與越南人外,還有一名日本技師統籌技術指導,因這船上的挖泥機具是日本製的。戰事正酣時,子彈砲彈從河面上呼嘯而過是常有的事。去越南兩年,我爸終於回台參加十大建設的行列。北越統一南越後,越南船民的悲劇常是報紙的頭條,後來有位同姓在西貢開碾米廠的華僑轉逃至台灣,特地到家裡拜訪父親,聽他們聊天提起才知道父親為何提早回國,因為美國空軍誤炸了挖泥船,日本技師當場慘死,父親心有餘悸的說,還好他早一步下船,聽到爆炸聲回頭一看,挖泥船已成一片火海。
技術工程隊的長官與部屬都是榮工處的菁英,有著革命情感,越南、泰國、沙烏地阿拉伯、非洲到關島都有這個團隊成員的足跡。父親非常崇拜有非洲先生美譽的外交官楊西崑先生,在外交部的徵召下他又到了中非共和國,傳授機械操作與維修技能,修建機場,造橋鋪路。 父親初來乍到就露了一手,中非首都班基機場的黑人技工操作吊車不慎將倉庫屋頂砸破,貨櫃卡在屋頂的破洞進退兩難,在場的法國技師試了半天,貨櫃仍聞風不動。父親趕到現場,爬上吊車排除故障,順利將貨櫃停妥,現場響起如雷掌聲。中非共和國總統卜卡薩也因此特別設宴表揚父親,此後中華民國台灣的技術工程隊員在中非備受禮遇,走路有風。在中非四年歸國後的某一個週日,父親很神秘地說要去拜訪一位老同事的家人,帶著我到了師大附近的青田街,父親要我在樓下等候。夏日午后炎熱靜謐的高級文教區公寓四樓隱約傳來陣陣婦人的哭泣聲。原來他的老公是派駐關島工程隊的總工程師,在回台下飛機時就被警總給帶走了,說是通匪。這是我第二次體會到什麼是白色恐怖。
吳濁流的小說《亞細亞的孤兒》是透過主角胡太明悲慘的人生,具體描寫了台灣在日本殖民時期社會現象以及台灣、中國與日本人的矛盾關係。在公開場合羅大佑在一直堅稱〈亞細亞的孤兒〉是指中南半島難民,但是歌名引用吳濁流的小說《亞細亞的孤兒》其實就露了餡。當時的社會氛圍,也因緣巧合地賦予這首歌三種意涵:越南難民、泰北孤軍以及1979年中美斷交後台灣人民的心聲。「平等的遊戲/心愛的玩具/解不開的問題/無奈的歎息」這一連串的比喻描繪,最終以「親愛的母親這是什麼真理」的質疑結尾。在現今巴拿馬與我斷交,中國不斷挖我邦交國的牆角之際,這首34年前的歌曲宛如是海島未來困境的預言!

經典的曲調編曲與配器

〈亞細亞的孤兒〉這首歌的和絃行進、節拍與編曲,與1977年保羅麥卡尼(PaulMcCartney)和翼(Wings)樂團夥伴丹尼連恩(Denny Laine)共同創作的〈琴泰岬〉(Mull of Kintyre)是如此的神似。羅大佑說過〈亞細亞的孤兒〉這首歌的節拍與編曲是發想拷貝自〈琴泰岬〉,只是他從未承認〈亞細亞的孤兒〉其實就是模仿〈琴泰岬〉而成。
1960
年代末期,保羅麥卡尼在蘇格蘭薄霧籠罩的琴泰岬附近擁有一座農場及錄音室,這首〈琴泰岬〉就是他和丹尼連恩獻給迷濛美麗琴泰岬的創作。到底這兩首歌有多神似呢?我們試著從下列元素一探端倪。
調性與吉他的音色
F
調的〈亞細亞的孤兒〉與AD調的〈琴泰岬〉其前奏分別為2小節6拍與4小小節12拍,而兩者的前奏吉他音色與刷弦方式可說是一模一樣。

音域與旋律
兩首歌的起音都是低音so,而結束音都是do。〈琴泰岬〉的音域為低音mi到高音mi,〈亞細亞的孤兒〉的音域為低音so到高音do

和絃行進
C調來比較兩首歌的和絃行進,〈琴泰岬〉只用了C.F.G三個和絃,行進模式為每兩小節CF和絃交替。〈亞細亞的孤兒〉則用了C.G.Am.D.F五個和絃,主旋律前四小節CG和絃各刷弦兩小節,副歌前六小節則為FC和絃交替。結論是兩首歌的和絃行進有些類似但並非完全雷同。不過兩首歌的主副歌是可相互交錯銜接,且非常平順毫無違和感,不信您可試試。

嗩吶與風笛
保羅麥卡尼在〈琴泰岬〉中運用到高亢的蘇格蘭風笛,〈亞細亞的孤兒〉中羅大佑則使用了東方傳統樂器-嗩吶。嗩呐並不是中國人發明的,是西元3世紀由波斯、阿拉伯一帶傳入中國中原一帶。在中亞地區,還有埃及、土耳其、印度等國家,嗩呐這種樂器非常流行。中亞國家的嗩呐和中國一樣也用於紅白喜事、廟會、慶典儀式。西方的風笛在文獻中記載中最初可能起源於古代西亞兩河流域的蘇美爾地區,約公元1世紀流傳到古羅馬。隨著羅馬軍隊入侵大不列顛,而傳入蘇格蘭。風笛結構較複雜,包括吹氣管(Air supply)、風袋(Bag)、音管(Chanter)和單音管(Drone),音色跟嗩呐很相似,兩者發聲原理不盡相同,但都曾有軍樂的功能。保羅麥卡尼以風笛入樂歌頌家園美景,羅大佑在〈亞細亞的孤兒〉中以嗩吶呈現島嶼的人心動盪,要歸功國樂界資深嗩吶手劉松輝在的吹奏,賦予了嗩吶這件民樂器搖滾的線條。

軍鼓
羅大佑以如軍隊緩慢行軍的大小鼓營造出〈亞細亞的孤兒〉的淒涼感,明顯是抄襲保羅麥卡尼的〈琴泰岬〉,效果是出奇的好。搖滾樂以軍鼓入樂其實還有另一首經典歌曲,1975年,皇后合唱團(Queen)發行的經典專輯《歌劇院的一夜》(A Night At The Opera),當中收錄'39這首由該團吉他手布萊恩梅伊(Brian May)譜寫的歌曲,史詩般的民謠曲風,動聽的旋律、淒美的故事、不確定的時空,讓人們對這首歌的意涵充滿了無限想像。布萊恩梅伊用原音吉他(acoustic guitar)奏出經典的和絃行進及指法,搭配帥哥羅傑泰勒(Roger Tayler)的鈴鼓及大鼓,約翰狄肯(John Deacon)的貝斯,主唱佛萊迪墨裘瑞(Freddie Mercury)的磁性歌聲(這首歌布萊恩和佛萊迪都曾主唱過),當然還有該團的招牌-華格納歌劇般的華麗合聲。

合唱
〈亞細亞的孤兒〉在軍鼓轟然擊響的同時,揚起了兒童合唱團的歌聲,那是當年經常主唱電視卡通主題曲的松江兒童合唱團。軍鼓與童聲合唱營造了極大的反差。馬世芳指出:

「兒童合唱團置入搖滾曲,製作『高反差』的震撼,最著名的例子可能是英國樂隊平客佛洛依德(Pink Floyd)1979年《牆》(The Wall)專輯的暢銷曲〈又一塊砌牆磚,第二部〉(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 Part 2),羅大佑或許從中得到了靈感。」

〈亞細亞的孤兒〉迴響

〈亞細亞的孤兒〉在和絃行進、編曲、配器及吉他的音色都有許多保羅麥卡尼〈琴泰岬〉的影子,但他仍是一首詠歎民族命運與迷茫前程的經典歌謠,雖因緣巧合地擁有多種的意涵與如今才解密的封印,但不管怎麼解釋,一件藝術作品問世後就任由大眾決定它的內涵了。而〈亞細亞的孤兒〉對華人樂界無遠弗屆的傳承影響,誠如馬世芳所言:

「三年後,1986年五月,崔健在北京工體『讓世界充滿愛』百名歌星演唱會現場首度演唱〈一無所有〉,唱到激昂處,劉元抄起嗩吶,對著鏡頭狠狠吹了一段破空而出的獨奏。1989年《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問世,我們彷彿聽到了〈亞細亞的孤兒〉自彼岸傳來的回聲。1999年,幾位客家青年組成社運意識強烈的交工樂隊,以嗩吶手作為主奏,我們都知道這隔代的致意由何而來。」

2004年香港搞搞真意思演唱會-〈亞細亞的孤兒〉

アジアの孤児・日語版  【亞細亞的孤兒】 日文版

白芯羽-亞細亞的孤兒 送鞋到泰北~練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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