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老人的靈魂救贖與大哉問：李歐納柯恩(Leonard Cohen)的〈指引我去處〉(Show me the place)
〈指引我去處〉(Show me the place)
Show me the place where you want your slave to go
指引我去處，往你意欲奴僕前去之處
Show me the place, I've forgotten, I don't know
指引我去處，我已忘卻，我徬徨無助
Show me the place for my head is bending low1
指引我去處，因我低頭俯首已屆遲暮
Show me the place where you want your slave to go
指引我去處，往你意欲奴僕前去之處
Show me the place, help me roll away the stone2
指引我去處，助我移開封墓石
Show me the place, I can't move this thing alone
指引我去處，我無力獨自挪移
Show me the place where the word became a man3
指引我去處，往那道成肉身之地
Show me the place where the suffering began
指引我去處，往那苦難開啟之域
The troubles came, I saved what I could save
煩惱誘惑紛至，盡己所能持護
A thread of light, a particle, a wave4
一絲光，一微粒，一波束
But there were chains so I hastened to behave
然而禮教束縛，致我舉措輕浮
There were chains so I loved you like a slave
亦因禮教束縛，致我愛你成奴
Show me the place where you want your slave to go
指引我去處，往你意欲奴僕前去之處
Show me the place, I've forgotten, I don't know
指引我去處，我已忘卻，我徬徨無助
django改譯
2012年77歲的李歐納柯恩(Leonard Cohen)發表了生涯第12張錄音大碟《中心思想》(Old Ideas)，感悟人生的死期將至，面對生命中信仰、愛情、性、遺憾與死亡的困惑，以救贖、寬恕與悔恨的情懷描繪耄耋老人如何與過往歲月和解，以東方的禪佛虛無渡化一切愛慾與世事變遷。
〈指引我去處〉(Show me the place)正是此專輯中最悅耳動聽的歌曲，柯恩那副菸酒浸釀出來半死不活的破嗓，半念半唱著充滿詩意形似祈求聖靈指引的福音歌詩，確實虔誠動人，讓人不禁臣服於信仰的榮光、沉浸在聖靈的悸動。但是，真的如此嗎？
李歐納柯恩是猶太教徒，也曾一度皈依佛門，他的詩歌常引用聖經典故，探討神學，深究人性與人生試煉。苦難始於耶穌基督的死亡，基督教的誕生亦若是。關於痛苦，不僅是猶太人承受，異教徒也同樣接受試煉，這皆源自這個受人鍾愛的宗教-基督教。「道成肉身」(incarnation)是基督教一個重要教義，主張三位一體中的聖子在降世之前與聖父同體，稱為「道」。後來這個「道」以肉身的形式降世成人，便是耶穌。所以耶穌就是道成肉身，既是完全的神又是完全的人。今天許多教派被視為異端，正是因為他們對「道成肉身」持否定的態度。另一方面，猶太教認爲基督教的「原罪論」，「耶穌是唯一拯救」這樣的觀點與希伯來聖經衝突。猶太教認爲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好人都在來世有份，並不取決於是否相信「耶穌是基督，基督是上帝」。
李歐納柯恩尋求人生在世的意義，希能再次獲得那已然模糊忘卻的指引，期能引導他現在該如何做，才能擺脫那些有組織宗教所導致的苦痛。他是應該繼續成為神的奴隸，保持誡命、依循教義，或者是還有別的途徑去獲取更美好、更具實質意義的人類生活？吊詭的是，柯恩籲請上帝指引他尋得啟蒙之地或如基督復活般的重生，而不是去天國，在在顯示垂垂老矣的他對人世的依依不捨與眷戀。
第一詩節引用史蒂芬佛斯特(Stephen Collins Foster)名曲〈老黑爵〉(Old Black Joe)中的這句黃昏夕陽幾時落(for my head is bending low)，為符押韻，此處譯為低頭俯首已屆遲暮。第二詩節提及耶穌之墓的「封墓石」，意味沉重的負擔，如同十字架象徵著耶穌受苦難試煉之始。移開封墓石隱喻著重生，卻也是在受苦難的開始，同時也傳達人們在苦難試煉中的無助，渴求神的指引。「道成肉身」代表成為血有肉的人，即人生試煉之始。詩人藉「封墓石」與「道成肉身」對基督教提出質疑，因為猶太教認爲這個「三一」觀並不符希伯來聖經，也為其離經叛道埋下伏筆。
麻煩誘惑試煉來臨，身為神的一名奴僕，必須遵守象徵教義規範的枷鎖(chains)，堅持做神的奴僕，才是一名信徒(believer)所應為。柯恩在第三詩節中藉著「一絲光，一微粒，一波束(A thread of light, a particle, a wave)」象徵在人生試煉過程中人們總會竭盡全力去維護一絲愛苗、一丁點靈性、一些希望。典故源自約翰福音第一章第4節：「生命在他裡頭，這命就是人的光。」第5節：「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而微粒(particle)、波長(wave)這些物理樣態非肉眼能辨識，也象徵人的渺小。柯恩也或許是藉此反諷物理科學再發達也無法分析解釋聖靈的感召，那麼就堅定您的信仰吧！即使心中仍有疑惑。
〈指引我去處〉(Show me the place)具有多元的意涵，可以是聽憑神的指引，讓我知道何去何從的單純祈求；或當年老遲暮，能讓我如耶穌重生般回春的仰望；亦或是企盼尋得解決世事紛爭的指引；當然也隱含著對上蒼無能的質問，對生命信仰的質疑?人性弱點無處不在，柯恩褻瀆神靈的隱喻詩句，不惜為愛情離經叛道，為私慾而犯禁，對神的信仰一再被砥礪試煉，成就了愛戀與神的奴僕。
〈指引我去處〉(Show me the place)由李歐納柯恩作詞；派翠克李歐納(Patrick Leonard)負責作曲、編曲、錄音、程式編輯、製作並共演奏；小提琴手為貝拉聖泰利(Bela Santelli)；女生合聲由知名女歌手珍妮佛華恩絲(Jennifer Warnes)編排並演唱；杰西史串(Jesse String)擔任錄音後製。聽到的版本依序為：李歐納柯恩錄音室字幕版、2012年12月18日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現場演出、2012年蒙特婁現場演唱、李歐納柯恩巡演合音韋伯姐妹(The Webb Sisters)演唱、加拿大鋼琴女歌手萊拉彼阿麗(Laila Biali)的詮釋以及烏克麗麗彈唱版本。
註：
1. 史蒂芬佛斯特(Stephen Collins Foster)所作〈老黑爵〉(Old Black Joe)歌詞 “I'm coming, I'm coming, for my head is bending low”
2. 馬克福音第十六章3節，“roll away the stone”
Mark 16:3 and they asked each other, "Who will roll the ...
“They had been asking each other, Who will roll away the stone for us from the entrance to the tomb? ”
3. 約翰福音第一章14節：「道成了肉身，住在我們中間，充充滿滿的有恩典有真理。我們也見過他的榮光，正是父獨生子的榮光。(The Word became a human being. He made his home with us. We have seen his glory. It is the glory of the One and Only, who came from the Father. And the Word was full of grace and truth.)」
4. 約翰福音第一章第4節：「生命在他裡頭，這命就是人的光。」第5節：「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就物理學而言，光，其實獨樹一格，有時它的特性像粒子，有時又像波，但與兩者 卻都不完全相同。 http://www.vidqt.com/id/J1yIApZtLos?lang=zh-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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