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園正在燃燒-巴布狄倫的〈改變信仰〉(The Changing of the Guards)－從台灣聽世界

伊甸園正在燃燒-巴布狄倫的〈改變信仰〉(The Changing of the Guards)

[Verse 1]
Sixteen years

十六年
Sixteen banners united over the field
十六面旗幟交會在田野上
Where the good shepherd grieves
善良的牧羊人在那裡傷心黯然
Desperate men, desperate women divided
絕望的男人和女人分兩旁
Spreading their wings 'neath the falling leaves
在繽紛落葉下如分非勞燕

[Verse 2]
Fortune calls
命運來召喚
I stepped forth from the shadows, to the marketplace
我從陰影裡走出來，走進市集裡
Merchants and thieves, hungry for power, my last deal gone down
野心勃勃的商人和小偷，破壞了我最後一筆交易
She's smelling sweet like the meadows where she was born
她笑得那麼甜，和她出生時的草原一樣甜蜜
On midsummers eve, near the tower
就在高塔附近，在仲夏的前夕

[Verse 3]
The cold-blooded moon
冷血的月亮，
The captain waits above the celebration，
隊長耐心等候，還無心慶祝，
Sending his thoughts to a beloved maid，
他把思念捎給他心愛的少女知道，
Whose ebony face is beyond communication，
她黝黑的臉龐無法用言語描繪清楚，
The captain is down but still believing that his love will be repaid，
隊長心情沮喪，但仍然相信他的愛會得到回報，

[Verse 4]
They shaved her head，
他們把她的頭髮剃光，
She was torn between jupiter and apollo，
她在丘比特與阿波羅之間左右為難
A messenger arrived with a black nightingale，
一個信差帶著一隻黑色的夜鶯到來，
I seen her on the stairs and I couldnt help but follow，
我看到她站在階梯上，於是情不自禁的追趕，
Follow her down past the fountain where they lifted her veil，
跟隨她下去，經過噴泉，就在那兒她的面紗被揭開

[Verse 5]
I stumbled to my feet，
我腳步踉蹌，
I rode past destruction in the ditches，
我騎馬經過滿目瘡痍的溝渠，
With the stitches still mending neath a heart-shaped tattoo，
我那心形的刺青底下，縫補的傷口還未痊癒，
Renegade priests and treacherous young witches，
那群變節的牧師和陰險的年輕巫女，
Were handing out the flowers that i'd given to you，
把我曾給你的花朵分送出去，

[Verse 6]
The palace of mirrors，
滿是鏡子的宮殿，
Where dog soldiers are reflected，
映照出鷹犬士兵的模樣
The endless road and the wailing of chimes，
無止盡的路上，聽到鐘聲哀鳴，
The empty rooms where her memory is protected，
空蕩蕩的房間守護著她的憶想，
Where the angels voices whisper to the souls of previous times，
而天使的聲音輕輕飄送給昔日的靈魂，

[Verse 7]
She wakes him up，
她把他搖醒，
Forty-eight hours later, the sun is breaking，
四十八個小時以後，太陽撥雲灑落，
Near broken chains, mountain laurel and rolling rocks，
附近有斷裂的鎖鏈，山月桂和岩石高低起伏，
She's begging to know what measures he now will be taking，
她苦苦哀求，想知道他現在打算怎麼做，
he's pulling her down and she's clutching on to his long golden locks，
他把她拉下來，而她將他金色的長髮緊緊抓住，

[Verse 8]
Gentlemen, he said，
各位先生，他說
I don't need your organization, I've shined your shoes，
我不需要你們的組織，我已將你們的鞋子擦的雪亮，
I've moved your mountains and marked your cards，
我已經幫你們移除山巒，為你們標示了方向，
But eden is burning, either brace yourself for elimination，
可是伊甸園正在燃燒，你是要準備好被滅亡，
Or else your hearts must have the courage for the changing of the guards，
或著心裡要有勇氣來接受改變信仰，

[Verse 9]
Peace will come，
和平會到來，
With tranquility and splendor on the wheels of fire，
踩著火輪，帶著平靜和輝煌，
But will bring us no reward when her false idols fall，
可是當她虛假的偶像崩壞，我們的報償並未兌現，
And cruel death surrenders with it's pale ghost retreating，
蒼白的幽靈撤退後，殘酷的死神投降，
Between the king and the queen of swords。
在持劍的國王和皇后之間。

*引自余三奇的中譯，紅字標示處為django改譯

〈改變信仰〉(The Changing of the Guards)原意為衛兵換崗，在《巴布狄倫詩歌集》(Bob Dylan : The Lyrics 1961-2012)中，余三奇譯為〈改朝換代〉。此曲收錄在巴布狄倫(Bob Dylan)1978年發行的《合法上路》(Street-Legal)大碟，也是巴布狄倫第17張的專輯。該專輯是在〈血路斑斑〉(Blood on the Tracks)與〈渴望〉(Desire)兩張大碟取得重大成功之後發行的。然而，在這張專輯中，狄倫使用了流行大樂隊風格並搭配和聲歌手，這對他來說是嶄新的嘗試，許多評論家對此並不滿意。更重要的是，在此專輯推出後展開的巡迴演出時，他改變了大多數舊歌的曲調和節奏，落實了這首〈改變信仰〉的意涵：如大風吹般的樂風轉變。
評論家認為此歌正如往常的狄倫一樣，是難以參透的。代名詞混在一起，時間是錯綜的。重新排列這些歌詞或許有助於理解，但若解讀成狄倫決定改變自己的表演方式，這可能更合理。狄倫在之前就已經成功從原聲民謠風格轉變為插電風格，在20世紀的60年代，他的許多粉絲都將他看作是神一樣。這首歌挑戰了他的歌迷、評論家及促銷人員，還有所有想要聽他的老歌與把他當成自動點唱機的人。或許狄倫就是白目的要藉此歌教訓粉絲與樂評，要他們認清楚，老子愛怎麼唱就怎麼做，隨便你們啦！因為巴布狄倫，一輩子都在違抗外界的期望。從此歌第一個詩節來說，上述的解讀並無不可，但若從整首歌詩看來，狄倫在這首詩歌中暗示的意涵並不只如此，因為他不僅止於顛覆自己的樂風，更挑戰了自己的思維與信仰。
馬世芳指出：
1978年，狄倫發行《合法上路》(Street-Legal)，意象濃密的歌詞中閃現厭世傾向與末日景觀，彷彿替接下來的信仰轉向預先作了鋪陳。
1979年，猶太人出身的狄倫正式受洗成為基督徒，後來狄倫在八十年代漸漸不再以忠誠教徒自居，並否認他在這段時間被冠上的所謂「重生基督徒」身分：「我從未說過自己『重生』，那只是媒體冠上的名詞。我不認為自己曾是無神論者，我總相信有一種至高的力量，眼前的世界並非真實世界，還有新的世界會來。」

改宗(Religious conversion)與重生

早在1976年，巴布狄倫和妻子瑟拉朗茲(Sara Lownds)的婚姻就產生了危機，離婚後的第一年也即1978年，對狄倫來說，完全是持續一整年的巡演，不過就在那個時期，失敗的婚姻和破裂的家庭生活所帶來的沮喪，讓狄倫覺得自己迫切需要某人或某事將他推動起來，幾年前恢復的對猶太教的回歸似乎又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巴布狄倫1978年的世界巡迴演唱會遭譏諷不斷，認為這這是一支沒有靈魂又自我膨脹的11人樂隊，糟蹋了114首熱門單曲，這是歌詩創作者狄倫在漫長職涯中最低潮的時刻之一。批評家將其稱為「贍養費之旅」，因為巡演是在他與妻子瑟拉詭譎(昂貴)的離婚官司之後舉行的，許多粉絲認為這是狄倫從1975年底到1976年舉行的「雷霆綜藝秀」(Rolling Thunder Revue)巡演後令人震驚的挫敗。
1978年，當時的美國音樂界已經膩煩了60年代和70年代彌漫的毫無節制的生活方式，很多人覺得一些音樂人因為吸食毒品、酗酒以及其他問題而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此時對基督教的熱情開始在音樂圈彌漫開來，1978年狄倫巡演的樂隊中就有很多人成了基督徒，因此，狄倫也開始覺得他周圍似乎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基督徒，特別是那些信奉基督教的女性，如卡洛琳鄧尼斯有著中西部福音派的背景，瑪麗·愛麗絲·阿提斯則總是和狄倫神叨叨的說「自己最近已經獲得拯救」，第三位女性朋友海倫娜·斯普林斯則建議狄倫當他遇到困惑和慌亂時就做祈禱。那一年的冬天，狄倫在聖地牙哥舉辦演唱會的時候，他拾起了歌迷拋到舞臺上的十字架，隨即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裡。按照他自己的形容：
「演出就要結束的時候，觀眾裡的一個人知道我感覺不太好，我想他們能看出來吧。接著他們把一個銀色十字架扔到舞臺上。現在我通常不會撿起舞臺上的東西，我曾經會那麼做，有時候不，但是我低頭看了看十字架，我說我要把它撿起來，於是我把它撿起來並且塞到了我的衣袋裡...後來我把它帶到了後臺又帶去了下一個城市，去了亞利桑那州的土桑，這時我感覺比在聖地牙哥時還糟糕，於是想說，好吧，今晚我需要做點什麼。我不確定要幹什麼，通常我會做任何事情。我心想，我需要一點從沒做過的事情。然後，我看到了口袋裡的十字架。」
這件事發生不久之後，狄倫遇到了他後來描述為「幻想和感覺」的一幕，當時他在土桑的麥克凱爾紀念中心做了一次特約表演，然後回到汽車旅館的房間裡，一個小時後，他經歷了他稱之為神啟的事件。他形容說：“屋子裡來了一個人，而那不可能是任何人，只能是耶穌...耶穌把手放在我身上。那是身體的碰觸。我感覺得到。我全身心地感受著，我感到全身在顫抖，神的光芒把我擊倒又把我拉起。”就這樣，他相信耶穌基督就出現在屋子裡，同一時期，巴布似乎還在創造一首靈歌叫〈慢行列車〉(Slow Train)，此時歌詞還只是完成了一部分，但卻表現出對上帝所持信仰的復甦。
那是不是胡扯我真不知道，不過，讓巴布狄倫真正皈依基督教的原因，似乎是因為他婚姻失敗後結交的黑人女友瑪麗愛麗絲阿提斯(Mary Alice Artes)，阿提斯當時和一個基督教組織葡萄園友人會(The Vineyard Fellowship)時有往來，葡萄園友人會實際上是位於洛杉磯聖費爾南多穀的一所規模雖小卻在不斷擴大的福音教派教堂，該團體由一位有著路德教派背景的頌歌牧師肯加里克森於1974年創建。這些人墨守成規地將《聖經》作為理論基礎，對毒品、酗酒以及通姦行為都持相當強硬的反對態度，自從和阿提斯交往後，狄倫和這個團體的往來也日益增多，他甚至還製作了一張屬於自己的基督教唱片，有一次，他遇到葡萄園友人會的兩位牧師，對他們說，他感動生活空洞乏味，而那兩個牧師告訴他：「上帝就是唯一的最終成功者和救贖者」，此後，他還與牧師們討論了耶穌基督，還聊到了《聖經》，這和他過去接觸的猶太人的典籍有很多差異，但狄倫說，他願意接受耶穌的啟示，同時相信耶穌基督就是真正的彌賽亞。
事情發展的很順利，到了1979年年初，巴布和阿提斯酒加入了葡萄園友人會下屬的信徒學校，上了三個多月的新約講習班，到了年底的時候，巴布接受了洗禮，他通過浸泡在書中的方式，成為了一位重獲新生的基督徒，那個稱謂實際上叫重生基督教(born again Christianity)。狄倫對基督教的皈依可以按他自己對《洛杉磯時報》記者的說法：「我真的有著重生的經歷，如果你想這樣稱呼，這是一個使用頻率過高的術語，但它的確是人們常會用到的詞彙。」
狄倫像是那些猶太先知的音樂承繼者，他以歌詞的內涵和品味而改變了搖滾樂，狄倫完全詩化的歌詞中所蘊含濃郁豐富的思想感情，和猶太人的先知書與祈禱書幾乎如出一轍。然而於1979年，狄倫從由猶太教徒成為一名重生基督徒，改宗(Religious conversion)影響了他從1979年到1982年的創作，這段時間的三張專輯，《慢行列車駛過來》(Slow Train Coming)、《得救者》(Saved)、《注射愛》(Shot of Love)都帶有濃重的基督教氣息。而這首於1978年創作的〈警衛換崗/改變信仰〉(The Changing of the Guards)，正預告了他改宗的端倪。

詩節意象典故的探索

[Verse 1]
此歌創作於1978年，當時狄倫在音樂界出道16年，錄製了16張專輯，功成名就。然而他的心境卻如黯然神傷的牧羊人，因為當時是他和老婆瑟拉(Sara Dylan)離婚後的第一年，狄倫勾勒出在繽紛落葉下絕望的男人與絕望的女人勞燕分飛的蕭瑟意象。
牧羊人(牧者)即上帝，約翰福音10:11-12「我是好牧人，好牧人為羊捨命。」「若是雇工，不是牧人，羊也不是他自己的，他看見狼來，就撇下羊逃走，狼抓住羊，趕散了羊群。」
馬太福音9:36「祂看見許多的人，就憐憫他們，因為他們困苦流離，如同羊沒有牧人一般。」
狄倫運用善良牧羊人因田野中羊群被狼劫掠驅散而傷心黯然的意像，影射即使他功成名就也未能經營好婚姻，如同牧者(上帝)也未必能保護自己的羊群(子民)。另一方面，好牧者也隱喻狄倫是好的創作者，卻也難免酸民的批判。

[Verse 2]

對照第一詩節所揭示，入行16年來，狄倫已成為公眾人物和偶像，他以回到16年的起點作為第二詩節的起手式。他自比為機會主義者，受到金錢的誘惑，將過往匿名作品、唱片與無數演出的合約簽給了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另外命運鐘聲響起，似乎也暗示著痛苦的離婚官司終於了結。
「她笑得那麼甜，和她出生時的草原一樣甜蜜」，意謂著狄倫泉湧的靈感創意。
仲夏夜(6月24日)是施洗約翰(John Baptist)誕生的日子，意指過往滋養狄倫的那些藍調樂手，他的英雄偶像也是繆斯女神。而塔羅牌中的高塔則象徵著動盪與改變，是詩人預設的伏筆，改變即將來臨。同時高塔也呼應了第一詩節末句所呈現，在繽紛落葉下絕望的男人與絕望的女人勞燕分飛的蕭瑟意象。

[Verse 3]

血月(月全食)是狄倫為後續詩節埋下的伏筆，《聖經》約珥書指出「在耶和華偉大顯赫的日子來臨之前，太陽將變為黑暗，月亮將變為血紅」，《聖經》啟示錄則提到「揭開第六印的時候，我又看見大地在震動，太陽變成黑色，滿月變紅像血」，記載中不約而同，暗示「血月」現身，象徵世界末日的到來。對比前一詩節仲夏夜裡如綿延芳草般不絕的創思，我們在冷清血紅月色的意象中，看見為著群眾敘寫歌詩出版專輯唱片的隊長(牧者)，不甩為新唱片發行促銷而辦的慶功宴，只為了等待黝黑臉龐的心愛少女。
1978年，狄倫與之前巡演的非裔和音女歌手瑪麗愛麗絲阿特斯(Mary Alice Artes)有染，他形容她的歌聲真的有夠力，看上去也很性感，同時又是能施予你關愛的稱職母親。1970年代後期，阿特斯幫助狄倫改宗皈依基督教。1980年初，他向她求婚，但她移居東海岸，成為女演員。狄倫後來在他的歌曲〈新郎還在在祭壇邊等待〉(The Groom’s Still Waiting at the Altar)中描述了這個故事。本詩中黝黑臉龐的少女指的就是阿特斯本人，有人認為黝黑臉龐或許是借用自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致黑夫人〉，莎士比亞為她寫了很多詩，但其真實身份仍是個迷。
另一方面心儀的少女也象徵著狄倫對其作品的鍾愛，期待他所創作的音樂交由唱片公司錄製發行後，能受到好評，然而，狄倫感傷的是這些音樂創作的回報卻只有金錢。在現實世界中阿特斯婉拒了他的求婚，讓他如單戀男子般惆悵。七年之後的1985年，狄倫與所屬和音歌手非裔美女卡洛琳丹尼斯(Carolyn Dennis)譜戀曲，外界一直以為他們只是拍拖，直至2001年有英國作家出書爆料，歌迷才驚悉兩人原來已於1986年育有一女，並於1992年結束六年婚姻。

[Verse 4]

「他們把『她』的頭髮剃光」(They shaved her head)，她是指狄倫在唱片中所表現出豐富的創造力或藝術性，從狄倫的角度以及創造行為的本質來看，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腦袋就變得毫無生氣，意即大眾認為迪倫已絞盡腦汁、創意枯竭。此歌詩中的she和her意涵模糊不定，此處應是指詩人的創思及創作。
此外，頭髮剃光代表神力的喪失。聖經士師記有云：參孫(Samson)蒙上帝賜予力氣，本當可以有更大的作為，可惜他個性頑強，不能接受旁人的提醒及勸勉；尤其是在婚姻的事上，不尊重以色列人的律法和父母的勸戒，隨自己的喜好，娶非利士女子為妻。他更隨意放縱肉體的情慾，與壞女人大利拉(Delilah)交往，不知儆醒，以為自己可以一面享受肉慾，一面保有力量，最後無法抵擋女色的誘惑和纒累，洩露了超人力氣的來源和秘密(也就是頭髮不能被剪掉)，給敵人有可乘之機，被非利士人拿住他，剜了他的眼睛，用銅鍊拘索他；被囚於監獄中裏推磨，受盡羞辱。
在希羅神話中，達芙涅因為丘比特與阿波羅的恩怨而承受愛情的痛苦。然而在手相中，無名指(Apollo finger)暗示了創造力，如果它的長度與食指(Jupiter finger)相同，則說明該人在才華和野心相當均衡。無名指和食指不均衡的藝術家將無法應付多采多姿的生活模式。如果無名指與中指(Saturn finger)一樣長，此人則是極度渴望觀眾並期待掌聲，並且比較不能接受批評。「她在丘比特與阿波羅之間左右為難」意指狄倫的創作經歷了在才華與野心之間拉鋸的痛苦抉擇。
黑色的夜鶯是用來比喻黑色肌膚的女歌手阿特斯，夜鶯由上帝的信史帶來，也就是上天掉下來的禮物。「她」這個角色有著多重的意涵，正是狄倫這首歌詩的魅力所在。此處的「她」是這位黑皮膚少女，也是詩人創意泉源的謬思，面紗被揭開代表狄倫對於創作的唱片在發行後會發生什麼事，他是使不上力的，也無法左右樂評家和粉絲們福至心靈的無盡發想與批評。

[Verse 5]

此詩節前兩行描繪唱片發行後粉絲和批評者的激辯攻防，讓狄倫感覺像是不斷被擊倒，然後還須努力擺脫人們因一己之見而埋設的壕溝障礙(批評與誤解)。另一方面，「滿目瘡痍的溝渠(壕溝)」也代表1960年代示威衝突不斷的黑人民權、反戰與反文化等社會運動。例如，1960年代佛列德漢普敦(Fred Hampton)領導黑豹黨為了自由和自決以及為了終止殺戮黑人與警察暴力而戰，然而前來臥底最終出賣領袖佛列德漢普敦的威廉歐尼爾(William O'Neal)，象徵的就是出賣耶穌的猶大，帶領弱勢族群爭取權益的佛列德漢普敦就是「黑色彌賽亞」。可參見電影《猶大與黑色彌賽亞》(Judas and the Black Messiah)。
狄倫用一種令人著迷的詩意，描述了他唱片發行後的感受，生活中的環境也激發了他的創造力，讓他完成了許多專輯唱片。但創作過程卻可能令人心痛，當音樂公諸大眾時，字裡行間所激起的意像可能正是藝人感到心碎或胸口掏心撕裂的時候。
「變節牧師與陰險女巫」對應了第一詩節「絕望的男人和女人分兩旁」，似乎是將他的音樂消費者和傳播者視為叛逆，這呼應了〈改變信仰〉這首歌的主題，認定音樂出版發行的本質就是出賣了驅動和形塑創造行為的創造力和情感。因此，任何試圖充當狄倫門徒的嘗試，終究都會招致失敗和背叛。這首歌的和聲以彌賽亞式的福音詩歌為基調，讓人聯想起猶大背叛基督的場景。那些背叛他的人正拿走他採摘的花朵，象徵著電台DJ、唱片行店員、粉絲和評論家將他創作的歌曲和唱片傳送出去。

[Verse 6]

第六詩節第一行讓人聯想到凡爾賽宮鏡廳的景像，狄倫把他為商人和小偷(唱片出版商)提供服務的困境比作鏡廳，他因在作品中摻和了示社威抗議元素而獲得名利，而這些成就對他而言卻是虛無的。他所極力維護的創作初衷與靈感，只剩下天使對昔日靈魂的細語撫慰。
鏡廳是路易十四所建凡爾賽宮的中央走廊，連接著戰爭廳與和平廳。《鏡廳》(A Hall of Mirrors)也是羅伯史東(Robert Stone，1937-2015)於1966年創作的小說，以1960年代的紐奧良為背景，描繪了六十年代美國的黑暗面，涉及右翼廣播電台、民權運動和1960年代反文化運動的人物。《犬兵》則是羅伯史東於1974年完成的小說，講述越戰時一位派至越南的新聞特派員捲入海洛英走私的悲慘遭遇。上述這些美國社會的黑暗面正是狄倫歌詩中所描繪的長路漫漫、鐘聲哀鳴的意象。

[Verse 7]

四十八小時是指耶穌在被釘死在十字架第三天死而復生。此詩節第三行採用了「鎖鏈，山月桂和高低起伏岩石」等意象，皆與耶穌受難重生有關，其典故如下：
詩篇107:14「他從黑暗中和死蔭裡領他們出來，折斷他們的鎖鍊。」
阿波羅與黛芙妮 (Apollo and Daphne)是羅馬和希臘神話作品《變形記》(Metamorphoses)裡的故事，黛芙妮是河神之女兒，她不願受拘束，只想在山林逐鹿獵禽，最怕碰觸婚姻與愛情。另一方面，太陽神阿波羅下凡人間，因與愛神丘比特起爭執，遂被其愛情金箭射中。故當他遇上黛芙妮，頓時愛火中燒，神迷心狂。黛芙妮被嚇得慌張起來，逃之夭夭。阿波羅滿心愛情渴望，一下把她追上了。此時，黛芙妮向父親呼叫，寧願毀了自己的美貌，也不要討人喜愛。河神答應，她的身體便慢慢變成一棵月桂樹了。阿波羅眼看他初戀美麗女變成了月桂樹，他自己就戴了月桂冠，表示他對黛芙妮的愛，也下令比賽奪標、戰勝者、或成名詩人，以月桂冠做獎賞。另外，在聖經裡，月桂象徵繁榮及聲譽，也象徵早期基督徒所受的迫害及苦難。
馬太福音28:2「忽然，地大震動；因為有主的使者從天上下來，把石頭滾開，坐在上面。」
此詩節的末行「他把她拉下來，而她將他金色的長髮緊緊抓住」，意味著復活的耶穌(他)將上帝(她)拉到地上，以便他和上帝可以團聚。

[Verse 8]

此詩節直白地敘述耶穌基督為我們受難，鋪好了往天國之路，伊甸園正在燃燒，請做好改宗的準備，成為基督徒。狄倫對宣傳推廣人員和粉絲的喊話，他們想讓狄倫以原有的方式來詮釋他1965年發行的老歌〈伊甸園之門〉(Gates of Eden)。1978年，他在日本武道館巡迴演唱會中重新演繹了所有的歌曲。狄倫巡演的夥伴羅伯斯通勒(Rob Stoner)回憶說，在巡演的最後幾個星期中，來自日本宣傳員的一封電報，其中有希望巴布在這次巡演中演唱的歌曲清單。換句話說，聽眾當他是自動點唱機，依照請求重複播放。我們不希望您來到這裡實驗新的體裁，更不想看你站在那裡即興演奏。
"The changing of the guards"意謂著改變，至少涉及了下列三種面向：
狄倫從1960年代中期的原聲民謠風格轉變為插電風格，當時他被稱為猶大(叛徒)。
狄倫從1975年底到1976年底名為「雷霆綜藝秀」(Rolling Thunder Revue)的巡迴演出。他改變了舊歌的旋律，舞台上的他塗白了臉，想要重新尋找自己內在的靈魂，再次創造一個新身份，一個人們從未見過的巴布狄倫。此後的轉變逐漸滲透到他的巡演中，他取消了原來曲目單上他所有的世俗歌曲，只唱他新創作的宗教歌曲，在他的歌迷中引起了很大不滿。
1978年末，他即將要改宗皈依基督教。倘若那時他的心已信仰了基督教，那麼《合法上路》專輯中的某些歌曲可能比他早期的創作更具有基督教的意涵。有人認為〈改變信仰〉是首狄倫自我振奮覺醒的歌曲，他以冷嘲熱諷與滑稽詼諧的改編詩文呈現之。君不見"guard"和"god"幾近同音，這會是狄倫讓人莞爾的巧思嗎？
狄倫的轉變過程應是在1974年到1978年之間，離婚加求婚被拒，讓他徹底地反思，他亟需一個替代物，然後他找到了在美國文化中境遇相同者最常見的出路：耶穌基督那無比寬容與接納。從猶太教改宗基督教，這個轉變對身為猶太人的狄倫而言是說得過去的，因為在美國中西部猶太家長式的訓條中，一個猶太人哪怕脫離猶太教，都必須盡自己的能力信仰他另立的那個「上帝」，以修正成長之路。

[Verse 9]

火輪典故出自但以理書7:9「我觀看，見有寶座設立，上頭坐著亙古常在者。他的衣服潔白如雪，頭髮如純淨的羊毛。寶座乃火焰，其輪乃烈火。」亙古常在者即上帝。
狄倫是60年代和平運動的「虛假偶像」(false idol)，當粉絲們心中理想的偶像幻滅時，他們將一無所有。
「蒼白的幽靈撤退後，殘酷的死神投降」這是對末世生命，希望和愛與死的最終勝利寓言。語出哥林多前書15：24-26：「再後，末期到了，那時基督既將一切執政的、掌權的、有能的、都毀滅了，就把國交與父神。因為基督必要作王，等神把一切仇敵都放在他的腳下。儘末了所毀滅的仇敵，就是死。」
寶劍國王這張塔羅牌，正襟危坐的國王內著白衣，外著紅髦，手擎寶劍，臉色嚴肅而正氣凜然，劍鋒斜指蒼天，眼神望向前方的寶劍，一副為我獨尊的氣勢。灰色石版王座在空曠的大地土墩上，座椅沒有扶手，卻有著高高的椅背，上面刻著白色蝴蝶的標記，背景可以見到遠方的樹木，以及遼闊天空中的雲朵和飛鳥，象徵寶劍國王思路清晰、綜覽全局，擁有老練高明的手腕。

塔羅牌寶劍王后坐在石頭寶座上，寶座上裝飾著一個小天使，代表著女王溫柔的一面，蝴蝶代表著蛻變。她面向未來，左手高舉，彷彿要接受，右手高舉長劍，象徵著她對一切事物真相的渴望。和早期的寶劍塔羅牌一樣，雲在天空中堆積，強風穿過樹木，象徵著變化的本質。
國王與王后的寶劍之間，意指在決心與真理之劍下，改變已然來臨。
狄倫在2004年出版的自傳《搖滾記》(Chronicles: Volume One)中說：「媒體大頭總是想把我當成世代的喉舌、代言人甚至是良知來推銷。那真好笑……我比較像個牛仔，而不是花衣魔笛手‧‧‧我從來就只是我自己—一個雙眼滿是淚水、凝神望向蒼白薄霧的民謠音樂家，編造著飄浮於光霾之中的歌曲‧‧‧我不是創造奇蹟的傳道者，那一定會把所有人都給逼瘋。」
2020年12月初，巴布狄倫展露了現實的一面，把他近60年來創作的超過600首歌曲版權，全數售予環球音樂出版集團，據悉交易價格達3億至4億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