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台灣聽世界

歌詞 引自安德森的夢

傷心欸所在-史卡柏羅市集/短歌(Scarborough Fair/Canticle)  

一、正名：

(一)史卡柏羅市集/短歌(Scarbourough Fair/Canticle)是賽門與嘎芬科二重唱(Simon  & Garfunkel)於1966年出版的第三張專輯「香菜、山艾(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中非常的重要作品，以往翻譯成「史城博覽會」，簡稱以「史卡柏羅市集」，常省略了短歌(Canticle)的部份。也因此，那些未深究短歌詞意的聽者，常誤認這首歌只是一首動人的情歌。

(二)為什麼歌名要叫史卡柏羅市集/短歌(Scarbourough Fair/Canticle)呢？這首歌是由保羅賽門(Paul Simon)所編寫，1965年保羅賽門在倫敦向馬丁凱西(Martin Carthy[i])習得了「史卡柏羅市集」這首英國傳統民謠，他擷取了曲調及其中四段歌詞，並嵌入保羅賽門原創於1963年的小山腰(The Side Of a Hill)一曲，但歌詞已改寫成反戰內容，保羅賽門將這首由兩首歌改編而成的歌曲命名為史卡柏羅市集/短歌(Scarbourough Fair/Canticle)。

二、所在：

(一)史卡柏羅(Scarborough)位於英國北約克夏省東方的濱海小城，三面環海的半島地形，北邊岩岸、南側沙灘。早在維京時期即是重要港埠，千餘年前諾曼人Skartha在此建立城堡稱為史卡沙堡(Skarthaborg)。現為觀光渡假聖地，以沙灘、城堡等美麗風光及濃厚文化氣息著稱(如圖一)。

(二)史卡柏羅市集：西元1253年1月22日英王亨利三世下了一道特許狀(charter)，允許史卡柏羅自治區民眾於每年聖母升天節(the Feast of the Assumption of the Blessed Virgin Mary)至聖邁可節(the Feast of St Michael)間舉辦市集，從8月15日直至9月29日為期45天。全盛時期曾吸引來自全英國、挪威、丹麥、波羅的海諸國及奧圖曼帝國的商人，雲集在史卡柏羅，進行以物易物的買賣，規模宛若今日之貿易大展。17世紀時由於不敵其他城市商場市集的競爭以及稅負的增加，史卡柏羅市集終於不堪虧損倒閉。雖然18世紀時一度復業，最終仍於1788年正式收攤，結束其伍佰餘年的風華[ii]。史卡柏羅城堡遺址如圖二、三[iii]。

(三)雙關語(pun)：雖然確有史卡柏羅(Scarborough)這個城鎮，但仍可以拆字方式來了解其絃外之音。Scarborough可拆為Scar(傷痕)與borough(自治區)二字，其意為傷心小鎮(傷心欸所在)，當初史卡柏羅的命名是否有此典故，頗堪玩味。

(四)史卡柏羅警告(Scarborough warning)[iv]：Scarborough這個字在英語裏還有一個用法叫做史卡柏羅警告(Scarborough warning)，其典故為中世紀時的史卡柏羅鎮為遏止犯罪，只要逮獲小偷或罪犯，即當街審判，將嫌犯吊死在路樹或街燈下而聞名。因此史卡柏羅警告就是事發突然、毫無預警(without any warning)，而這個典故也很可能是這首傳統民謠被命名為史卡柏羅市集的主因，容後再述。

三、歌詞涵意：「史卡柏羅市集/短歌」到底在唱什麼呢？有許多種說法，熟是熟非，自有公評。

(一)戰士預囑遺言？

「遠方出征的年輕士兵，擔心自己無法生還，於是託付友人轉告家鄉的女友，萬一他無法活著回來，請她替自己料理後事，永遠記得他的愛，就像那香味芬芳的花草一樣[v]」。這是西洋流音樂廣播主持前輩蔣國男的說法，唯美動人，但若細究歌詞及Scarbourough Fair民謠的由來，並未描述這樣的情景。這種說法純粹是就短歌(Canticle)的反戰意味而推演出的情節，缺乏有力佐證，讓人存疑。

(二)愛人離我遠去，還是我遠走他鄉？

根據馬世芳的說法「Scarborough Fair唱的是愛人走了，沒有跟我說為什麼，就這樣離開我身邊，不知道去了哪裡。如果用中世紀的思考方式就是：我的情人既然跑了，很可能會到 Scarborough  Fair 這種熱鬧的地方討口飯吃，所以他問路人：『你是不是要到 Scarborough Fair趕集？假如是的話，請到那邊告訴我的愛人，告訴他我還在這邊等她，請你交付一些任務給她[vi]。』」這個觀點有個疑問？就是歌詞中提到「住在那的佳人還記得我嗎(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所以應是男主角為免觸景生情，選擇離開傷心小鎮，遠走他方，而非愛人遠走到史卡柏羅市集去。況且愛人本來就住在史卡柏羅鎮上，她可能為了愛美而去市集血拼香草及香料，帶回家做美容瘦身及SPA。

(三)不可能的任務：

歌詞是關於歌者指定往日愛人三件不可能的任務：「縫製不能有縫口和織線的衣服；在海水跟海岸間找到一畝地；用一把皮革做成的鐮刀收割並用石南草捆紮莊稼。」為何歌者要旅人代轉三件不可能的任務給分手的戀人呢？這有兩種解釋，一是深情無比，如果她做不到，說不定就會回到我的身邊，再度成為我的愛人。二是翻臉不認人，愛人必需完成任務，才能回到歌者的身邊，亦即以苛刻的條件來維護男性最後的尊嚴。兩者皆藉由歌者的投射想像，描繪出戀情生變後的心理調適，不論是執著或翻臉，終究是心傷。整首歌傳達了「我的愛人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的失落與自慰，頗符合前述傷心小鎮市集(Scarborough Fair)的雙關意味。

(四)「四種花語」重複歌詞的意蘊：

每一段歌詞的第二句都是重複的歌詞(refrain)，分別是四種香草的名字「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各有自己的花語。芫荽又名香菜、荷蘭芹(parsley)象徵慾望，意味著我屬於妳；山艾又名鼠尾草(sage)蘊涵力量是可以依靠的象徵；迷迭香(rosemary)代表愛與信任，彷彿訴說著請記得我；而百里香(thyme)象徵著勇氣，意味我想和妳孕育小孩[vii]。

(五)隱藏在情歌中的反戰意涵：

蔣國男指出「而在這首歌進行的同時，賽門另外譜寫了一首『Canticle』當作副歌，描述著戰場上軍人的無奈心聲，和前者合為一體，搭配得天衣無縫。甚至我們可以說，『躲在背後』的這首『Canticle』，才是賽門編寫這首歌曲的真正精神所在[viii]。」馬世芳也說「另外一首疊在中間的 Canticle 唱的是：在萬年積雪覆蓋的山腳，一個住在山上的孩子，在樹下靜靜的睡著，沒有聽到遠方號角吹響；而在這座山的另外一邊，樹葉正翩翩飄落，有個士兵也躺在樹下沈沈睡著，沒有聽到衝鋒的號角聲，那是叫他們去打仗的信號。當戰爭爆發，將軍命令士兵往前衝鋒、奮勇殺敵，但是為什麼要衝鋒殺敵呢？已經沒有人記得戰爭的原因了。Paul  Simon 把戰爭的東西，和 Scarborough  Fair 的意象整個嵌合在一起，撞擊在一起，造成了非常超現實的效果：一場無望的愛、一些不可能達成的任務、一場大家都忘記為什麼要作戰的戰爭、跟一個睡著了沒聽到號角聲的士兵…[ix]。」史卡柏羅市集/短歌(Scarbourough Fair/Canticle)之所以特別，能將意境遠遠超越傳統民謠史卡柏羅市集(Scarbourough Fair)，關鍵就在嵌入了保羅賽門原創於1963年但歌詞已改寫成反戰內容的小山腰(The Side Of a Hill)一曲。

四、曲調與編曲：

(一)曲式：可以算是ABA型，開始和結尾(A)使用齊唱的方式，B和A旋律相同，指不過B段加入Canticle做為和聲，反覆三次(即歌詞提到三個不可能任務)再回到A段齊唱結束。每段第一句使用自然三度的和弦(Do Mi Sol)，自然三度和弦會讓人有舒服的感覺(甚至像是在夢幻中的天堂一般)。第二句唱到四種香草「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時，則使用了多利安調式(Dorian mode)的小三度和弦，引領出悲傷及渴望愛情的的感覺，這是和弦音樂很常利用來表達情感的方式[x]。

(二)旋律：Scarborough Fair的曲調源自英國傳統民謠，三拍子計24小節，作者不詳。而嵌入之Canticle則不復見小山腰(The Side Of a Hill)原曲的旋律，而化為Scarborough Fair的和聲。

(三)對位(Counterpoint)：Paul Simon在第4、12及20小節嵌入短歌(Canticle)即對應樂句(Counter Melody)，和主歌Scarborough Fair重複堆疊追逐，短歌對應成主歌的和聲兩者合為一體，成就了這首歌最為經典之處。

(四)在編曲上：他們使用了古樂器大鍵琴，加上典雅指法的吉他伴奏，Art Garfunkel的美妙高音和Paul Simon的溫潤中音組成 的二重唱，以天衣無縫的和聲呈現經典之作。想想他們兩人一起在錄音間唱這首歌，就不得不佩服 Roy  Halee的錄音製作功力。

五、電影畢業生(The Graduate)：該片於1967年殺青，以Scarbourough Fair/Canticle為插曲，導演為Mike Nichol，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飾演一個單純的大學畢業生班傑明，遇到了一個成天想勾引他上床的中年婦女羅賓森夫人由安班克勞馥(Anne Bancroft)飾演…而最後他竟然愛上了這位中年婦女的女兒！這三人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呢？本片儼然已成為六０年代後期的電影代表作。即使今天來看仍然相當辛辣有趣！電影劇本由Buck Henry（客串了飯店櫃檯人員）和 Calder Willingham 改編自 Charles Webb 的小說。導演Mike Nichol則因在當年新銳的拍攝手法而獲得了一座奧斯卡獎[xi]。有人以Scarbourough Fair/Canticle一曲配上畢業生一片剪輯而成的精華，讓這首歌呈現出另一番風貌，請欣賞youtube上的MV。

六、傳統版本的Scarborough Fair：Scarborough Fair原是一首古老的蘇格蘭民間謎歌(riddle song)，所謂「riddle song」是指那些民間流傳廣泛，但是不知道作者是誰的歌曲，而且由於人們的相互傳唱，本來的曲調已經改變了很多。最早這首民謠稱為Whittington Fair，也許是因為歌中女主角無預警拋棄男方，有如前述的史卡柏羅警告(Scarborough warning)，後來歌名及場景就演變成Scarborough Fair[xii]。這首描述中世紀時市井小民矛盾的戀愛心情的歌謠，後來又演變成打情罵俏的男女對唱，男女互相提出不可能任務，最後女方答以你若能達成任務，我就會獻上沒有縫口和織線的衣服。Scarborough Fair還有許多不同版本的歌詞，曲調以及典故，留待以後再討論吧。

小毛 于06/10/2007

Scarborough Fair/Canticle    史卡柏羅市集/頌歌 (詩經版中譯)

Paul Simon     Translated by Lou Ming

問爾所之，是否如適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蕙蘭芫荽，鬱鬱香芷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彼方淑女，憑君寄辭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伊人曾在，與我相知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囑彼佳人，備我衣緇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蕙蘭芫荽，鬱鬱香芷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勿用針剪，無隙無疵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Then s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伴唱：
彼山之陰，深林荒址 On the side of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
冬尋氈毯，老雀燕子 Tracing of sparrow on snow crested brown
雪覆四野，高山遲滯 Blankets and bedclothes the child of mountain
眠而不覺，寒笳清嘶 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囑彼佳人，營我家室 Tell her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蕙蘭芫荽，鬱鬱香芷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良田所修，大海之坻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伊人應在，任我相視 Then s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伴唱：
彼山之陰，葉疏苔蝕 On the side of hill a sprinkling of leaves
滌彼孤塚，珠淚漸漬 Washes the grave with slivery tears
昔我長劍，日日拂拭 A soldier cleans and polishes a gun
寂而不覺，寒笳長嘶 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囑彼佳人，收我秋實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蕙蘭芫荽，鬱鬱香芷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斂之集之，勿棄勿失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伊人猶在，唯我相誓 Then s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伴唱：
烽火印嘯，浴血之師 War bellows blazing in scarlet battalions
將帥有令，勤王之事 Generals order their soldiers to kill and to fight for a cause
爭鬥緣何，久忘其旨 They have long ago forgotten
癡而不覺，寒笳悲嘶 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原唱外的經典版本：

Angelo Branduardi - Scarborough Fair

Gregorian - Scarborough Fair

King's Singers - Scarborough Fair

Marianne Faithful - Scarborough Fair
Martin Carthy - Scarborough Fair

Nana Mouskouri - Chevrefeuille que tu es loin

Sarah Brightman - Scarborough Fair

Vienna Boys Choir - Scarborough Fa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