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歌爭奪戰，這是誰的歌?》(Whose is this song?)之3-希臘貧民藍調〈來自異鄉〉(Apo xeno topo)

希臘民謠乎？

在《名歌爭奪戰，這是誰的歌?》(Whose is this song?)這部片中，導演亞德拉皮娃(Adela Peeva) 紀錄了希臘萊斯沃斯(Lesbos)島上米蒂利尼(Mitilini)小鎮庶民米哈里斯(Mihalis)與蘇龍(Solon)演唱的〈從雅典到比雷埃夫斯〉(Apo tin Athina os ton Pirae 萊斯沃斯島民以及葛黎可莉亞演唱的片段

在進一步探討這首歌的來歷前，請先觀賞雅尼斯與高更沙利斯(Yannis and Gorken Saoulis)夫妻檔和卦象樂團(Protasis)的精采演出，歌名叫做〈來自異鄉〉(Apo xeno topo)，雅尼斯以希臘語演唱並以布祖基(Bouzouki)[ii]伴奏，高更莎莉絲則彈撥著撩人心弦的卡龍(Kanun)[iii]，在後半段演唱土耳其版的〈往余斯窟達拉的路上〉(Üsküdar'a gider iken)。

Apo xeno topo (From foreigner place)來自異鄉

Aπό ξένο τόπο κι απ' αλαργινό
from a foreign and distant place
從那遙遠的異鄉
ήρθ' ένα κορίτσι, φως μου, δώδεκα χρονώ
there came a girl, my light, 12 years old
來了一位女孩，我眼睛為之一亮，她只有12歲

Ούτε στην πόρτα βγαίνει ούτε στο στενό
She doesn't come out in the door or the allay
她未曾經過我的家門、巷弄
ούτε στο παραθύρι φως μου, δυο λόγια να της πω
nor to my window my light, to tell her a couple of words
也未經過我的窗前，我眼睛為之一亮，我只想告訴她幾句話

Έχει μαύρα μάτια και σγουρά μαλλιά
she has black eyes and curly hair
她有著烏黑眼睛及鬈髮
και στο μάγουλό του, φως μου, έχει μιαν ελιά
and on her chick, my light, has a beauty spot
我眼睛為之一亮，她還有著紅潤雙頰

Δε μου τη δανείζεις δεν μου την πουλάς
you don't lent her to me, you don't sell it to me
你不肯將她出租，也不會把她賣給我
την ελίτσα που 'χεις, φως μου, και με τυραννάς
the beauty spot, my light, and you torture me
美麗的焦點，我眼睛為之一亮，你讓我受盡折磨

Δε σου τη δανείζω, δεν σου την πουλώ
I don't lent it to you, I don't sell it to you
我不會將她出租，更不會把她出售
μόν' να τη χαρίσω θέλω σε κείνον π' αγαπώ
I just want to give it away to the one I love
我只想將她託付給我鍾愛的人

Django中譯

綜言之，無論是土耳其的〈往余斯窟達拉的路上〉(Üsküdar'a gider iken)，或是希臘〈來自異鄉〉(Apo xeno topo)簡稱〈來自遠方〉(Apo xeno)、〈從雅典到比雷埃夫斯〉(Apo tin Athina os ton Pirae)簡稱〈來自雅典〉(Apo tin Athina)抑或是〈埃斯窟達拉〉(Eskoutari)[iv]，它們都共享同一首曲調，只是歌詞或語言不同而已。

歷史悲歌或情歌？

比雷埃夫斯是距雅典約8公里的一個港口，希臘都會貧民窟藍調「倫貝提卡(rebetika)[v]」英文為rembetika，就是發源於雅典至比雷埃夫斯這條線上。從倫貝提卡的發展脈絡，分析〈來自異鄉〉(Apo xeno topo)這首歌，才能一窺此曲的深層意涵。

何穎怡對倫貝提卡的發展過程有極精湛的描述[vi]，摘要如下：
「1923年，洛桑條約簽訂，將各國奪自土耳其的土地歸還土耳其，同時也結束土耳其控制希臘所造成的僵持局勢。洛桑條約命令土耳其境內的125萬希臘人返回希臘，另外希臘境內40萬的土耳其人返回土耳其。‧‧‧據估計，這一波強制遷徙的結果，希臘一共湧進兩百萬難民。這些難民原本定居在肥沃的安那托利亞（Anatolia）高原，卻被強迫遷到多山的小國希臘，當時希臘的經濟根本不足以支持這些難民，許多人便淪落到皮瑞斯(Pireaus)[vii]港與塞薩羅尼基(Thessaloniki，即後來的薩羅尼加)的貧民窟。rembetika音樂便因為這樣的民族遷移與融匯，而得以發揚光大。」

「一般音樂學者將rembetika音樂定義為『希臘都會民眾音樂』，也有人稱之為『希臘都會貧民窟藍調』」，它的主要誕生地是雅典與皮瑞斯港，誕生年代在二十世紀的前二十五年。當時這兩個大都市除了擠滿難民外，還有許多從鄉下到都市打拼生活的農民。這些貧民窟居民被稱為rebetes或manges，rebetes是土耳其語裡的貧民窟。‧‧‧rembetika最重要的精髓來自1922年難民潮從小亞細亞帶回來的東方音律。尤其是Amanes與Smyrna兩種音樂。」

〈來自異鄉〉或是〈從雅典到比雷埃夫斯〉這樣的歌名，其實就是倫貝提卡樂舞型態發展的縮影。1923年隨著125萬希臘人從土耳其強制遷回希臘，土耳其情歌〈余斯窟達拉〉(Üsküdar)也就化身為〈來自異鄉〉這首乍聽似希臘情歌，其實卻蘊含著難民歸鄉竟被視為異鄉人的悲哀，以及生活困苦仍不肯賣女求生的心境。

還原當時的情境，這些原本定居在肥沃的安那托利亞(Anatolia)高原的兩百萬難民，被強制遷到多山的小國希臘，而當地的經濟規模根本不足以涵蓋這些難民的需求，許多人便淪落到比雷埃夫斯(Pireaus)港與薩羅尼加(Thessaloniki)的貧民窟。在民族遷移與現實生活的悲歡離合中孕育了倫貝提卡樂舞，而〈來自異鄉〉一曲恰好反映出這種民族融匯的音樂型態，而歌詞所述正是難民心境投射凝結而成的時代悲歌。

歌曲剖析

希臘萊斯沃斯(Lesbos)島上米蒂利尼(Mitilini)小鎮庶民米哈里斯(Mihalis)與蘇龍(Solon)演唱的〈從雅典到比雷埃夫斯〉(Apo tin Athina os ton Pirae)，歌者在中段呼喊一聲Aman後展開精采的即興吟唱。何穎怡指出：「Amanes興起於十九世紀末的奧圖曼帝國時代，在希臘與土耳其境內的希臘人社區，有許多咖啡館流行唱Amanes音樂，歌手一邊思索即興歌詞，一邊唱著 Aman、Aman，因此這類歌曲就被稱之為Amanes或Amanedhes。Aman一字源自土耳其，意思是『慈悲』(mercy)。這種即興歌通常是四行詩，1920與1930年代的古老錄音顯示當時高段的歌手可以連續即興三分鐘，現在已經幾乎沒有歌手敢嘗試，因為難度太高。這類歌曲通常由樂手先以自由節奏的演奏開場，稱之為Taxim，揭示曲子的調式，接著歌手以Aman做開場歌詞，然後即興四行詩，中間穿插樂手的即興演出。[viii]」
雅尼斯與高更沙利斯(Yannis and Gorken Saoulis)夫妻檔和卦象樂團演出的〈來自異鄉〉(Apo xeno topo)，前奏與間奏均有精采的塔克辛(Taxim)即興演繹，雅尼斯的布祖基(Bouzouki)與高更莎莉絲的卡龍(Kanun)彈撥對話，醉人心懷，但仍不足以叫人忘卻土希兩國及巴爾幹諸國的歷史糾葛與民族仇恨。這也就是為什麼歐盟執行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青少年方案(Youth programme)在歐洲文化基金會(European Cultural Foundation)的協助下架構Everybody’s Song網站，企圖透過創新合作、訓練與資訊交流，開啟青少年的心胸與視野，為世界和平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