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Angel)的原貌與聽覺經驗－莎拉麥克拉克蘭(Sarah McLachlan)的動人創作與彈唱－從台灣聽世界

〈天使〉(Angel)的原貌與聽覺經驗－莎拉麥克拉克蘭(Sarah McLachlan)的動人創作與彈唱

天使(Angel)

詞/曲/演唱：莎拉麥克拉克蘭(Sarah McLachlan)
專輯名稱：透明(Surfacing)/Sony(1997)

Spend all your time waiting for that second chance
用全部的時間等待第二次機會
For a break that would make it OK
因為休息等待讓你覺得好過
There’s always some reasons to feel not good enough
總是有理由說感覺不夠好
And it’s hard at the end of the day
結束一天是如此艱辛
I need some distraction or a beautiful release
我需要散散心，或是一個美妙的解脫
Memories seep from my veins
回憶自我心中流逝
Let me be empty and weightless
讓我虛空飄渺
And maybe I’ll find some peace tonight
也許今晚我可以得到一些平靜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在天使的懷裏
Fly away from here
飛離此地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遠離黑暗、陰冷的旅館房間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和你懼怕的無盡輪迴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在你無聲幻夢的殘骸中引領你
You a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你在天使的懷裏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
願你能得到安慰

So tired of the straight line
願倦了勇往直前
And everywhere you turn
在你轉彎的每一個地方
There’re vultures and thieves at your back
總有禿鷹與宵小在你身後虎視眈眈
The storm keeps on twisting
暴風雨仍肆虐不止
You keep on building the lies
你仍在建構謊言
That you make up for all that you lack
以彌補你所欠缺的
It don’t make no difference, escape one last time
但再逃避一次也於事無補，
It’s easier to believe
只是更加確定
In this sweet madness, oh this glorious sadness
在這甜蜜的瘋狂、光榮的憂傷裡
That brings me to my knees
使我頷首屈膝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在天使的懷裏
Fly away from here
飛離此地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遠離黑暗、陰冷的旅館房間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和你懼怕的無盡輪迴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在你無聲幻夢的殘骸中引領你
You a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你在天使的懷裏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
願你能得到安慰
You a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在天使的懷裏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
願你能得到安慰

引自安德森的中譯，藍色字為筆者改譯

〈天使〉(Angel)是1998年的電影《X情人》(City Of Angels)中的一首插曲，卻不是為該部電影而創作的。這首歌原先收錄在加拿大女歌手莎拉麥克拉克蘭(Sarah McLachlan)在1997年發行的第四張專輯《透明》(Surfacing)之中。配樂大師蓋布瑞爾雅赫(Gabriel Yared)在為《X情人》配樂時，就從這張專輯選出〈天使〉這首歌做為插曲，不僅為電影加分也讓這首歌更加走紅。

莎拉麥克拉克蘭創作的〈天使〉流露著真摯溫暖的旋律，乍聽之下，讓人覺得宛如一首撫慰人心的福音詩歌。但是若細究歌詞，就會發現莎拉麥克拉克蘭似乎溢於言表，創作的動機絕非單純的歌頌天使。

在VH1音樂頻道1998年1月29日播出的第18集「歌者說故事」(Storytellers)節目中，莎拉麥克拉克蘭承認這首歌其實是在描述藥物成癮者的掙扎，是為了紀念非凡人物合唱團(Smashing Pumpkins)巡演時特約的鍵盤手強納森梅爾孟(Jonathan Melvoin)所作。話說1995年非凡人物合唱團推出了野心勃勃的雙CD概念專輯《梅倫犬與無盡的憂傷》(Mellon Collie and the Infinite Sadness)，這張專輯讓他們的聲勢如日中天，卻也埋下團員在成功與忙碌的雙重壓力下迷失自我的因子。1996年7月12日，非凡人物合唱團正進行巡迴演出，鼓手吉米錢柏林(Jimmy Chamberlin)和巡演鍵盤手強納森梅爾孟(Jonathan Melvoin)在紐約的一個旅館裡吸食海洛因，兩人都因過量而昏迷，後來吉米先醒來，想叫醒強納森，卻徒勞無功，吉米只好向911求援，值班人員要他把強納森放到浴缸裡沖水，吉米照著做了，但是當救護車趕到時，年僅34歲的強納森梅爾孟已不幸身亡。當時倖免於難的吉米錢柏林也因屢次吸毒，導致樂團靈魂人物比利考根(Billy Corgan)在盛怒之下把吉米逐出樂隊，這也造成非凡人物合唱團日後的解體。

莎拉麥克拉克蘭感嘆強納森梅爾孟的英年早逝，以天使這個雙關語為題，花了三小時寫下這首深情的輓歌。天使除了意指上天派來的使節外，還有一個含意就是指毒品天使塵(Angel Dust)，它的主要成分是合成海洛英，學名為Phencyclidine (簡稱PCP)，原為麻醉藥品，後來因其會產生幻覺、欣快感而遭濫用。
〈天使〉歌詞中提到的幻覺異象計有「美妙的解脫」、「回憶自我心中流逝，讓我虛空飄渺」、「無聲幻夢的殘骸」、「在天使的懷裏，飛離此地，遠離黑暗、陰冷的旅館房間和你懼怕的無盡輪迴」。讓人不禁懷疑莎拉似乎也有用藥經驗，才能如此精準的掌握藥物成癮者的掙扎。莎拉曾解釋歌詞中「陰冷的旅館房間」的含意，她說：「在樂手四處趕場巡演的日子裡，旅館其實是非常寂寞的地方，旅館房間看起來千篇一律，卻沒有一種安定感。當感覺難以忍受時，我們有許多逃避現實的方法，有人閱讀好書，有人洗澡放鬆，有的人則是磕藥(shoot smack)。浪費生命至此實在是非常悲慘，我在寫這首歌時，心中想著強納森及當時的場景，很快的就領悟到其實歌裡寫的就是我自己。我也曾經歷無比的孤獨和混亂，只想要逃避解脫，任何能帶我逃脫此地的東西我都接受。」

聽覺刺激與反應是很微妙的，表面的直覺感受往往和事實有很大的差距，對更多不知創作背景的人們，歌曲的想像空間更是無限寬廣。〈天使〉這首歌除了成為電影《X情人》的插曲，也經常作為電視節目營造深情氣氛的配樂，例如雙面嬌娃(Alias)、戀愛世代(Dawson's Creek)、大學生費莉希蒂(Felicity)、鐵證懸案(Cold Case)、偽裝者(The Pretender)、綜合醫院(General Hospital)等電視影集原聲帶均收錄此曲。此外，在1999年科倫拜高中(Columbine High School)的槍擊血案以及2001年的911事件後，〈天使〉這首歌也都曾做為撫慰人心、療傷止痛的靈丹。最妙的是2007 年美國終止虐待動物協會( American Society for the Prevention of Cruelty to Animals)的電視宣導片，也採用此曲為配樂，宣揚保護動物。

〈天使〉這首歌在人們的聽覺經驗裡已形成「在天使的懷裏，願你能得到安慰」的意象。聽音樂時聽覺經驗的型塑，是一種非常有趣的認知想像與情感心境交互作用的歷程，牽涉到集體情感的投射與個人獨特經驗的投注。而樂評、廣告片導演和配樂家則是這些聽覺經驗的塑造者與引導者，他們所形成的聽覺經驗往往超乎原創者的預期，使人們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被操弄的對象，歌曲的原意似已被拋諸腦後。我們應尊重每個人獨特的聽覺經驗感受或創意聯想，可是歌曲的典故考證仍是不容輕忽的，因為多花點功夫就能大大地豐富我們的聆樂經驗。

莎拉麥克拉克蘭創作的〈天使〉，歌詞裡還蘊藏了一些雙關意涵用語，例如：

「So tired of the straight line願倦了勇往直前」：straight line直譯為一直線，其實意指古柯鹼與海洛英的吸食方式。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在天使的懷裏」：可能意指戒毒時經歷可怕的戒斷症狀而給予藥物緩解，也可能是長期成癮者終究要面對的死亡，當然也可以單純的視為天使下凡，施予人們安慰。

莎拉麥克拉克蘭花了三小時，將這些嗑藥意象即雙關語統整成〈天使〉這首溢滿關懷的歌，詞曲一氣呵成，更有甚者連歌名〈天使〉也具有兩面(dual-sided)意涵，展現她過人的才華。無論這首〈天使〉引發了多少迴響，這首歌還有一項豐功偉業，那就是嘻哈天團、饒舌音樂始祖RUN-D.M.C樂團的成員達瑞爾．麥克丹尼爾斯(Darryl McDaniels)親口所說的「這首歌救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