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正傳》(Forrest Gump)電影中的插曲與隱喻之1：50年代搖滾先鋒－從台灣聽世界

《阿甘正傳》(Forrest Gump)電影中的插曲與隱喻之1：50年代搖滾先鋒

《阿甘正傳》(Forrest Gump)是溫斯頓葛魯姆(Winston Groom)的一部小說，出版於1986年。電影中那句被奉為人生聖經的「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這句話，無疑是為全片奠定了基調。巧克力在西方文化中有點像華人的點心匣子，逢年過節走親訪友必備禮品。外國人一盒巧克力中有各種不同的種類(什錦)，一般人在挑選時會猶豫，怕未能挑中自己最愛的口味。主人翁阿甘代表了美國五Ｏ至九Ｏ年代的歷史，由他口中敘述的整個人生經歷浮現，單純的阿甘其實是多重障礙(智能不足、自閉症與肢體障礙)，但卻因為專注而完成許多凡人做不到的事情，成就了他人和自己。但是電影的情節在小說中可就完全沒有那麼浪漫，而是充滿反諷。原著小說開篇第一句便是「傻子是沒有巧克力的(Being an idiot is no box of chocolates)」，意謂著傻子沒有選擇的權利。有關《阿甘正傳》小說與電影之比較，可參見〈從諷刺小說到奧斯卡電影:「阿甘正傳」的文學旅程〉王名楷，世界新聞傳播學院人文學報，卷期3 1995.07(民84.07)，頁169-178。
此處想談的是《阿甘正傳》電影中的配樂選擇與時代意義。《阿甘正傳》發行了兩張專輯，一張收錄了15首原創配樂，另一張是電影裡配樂歌曲的原聲帶，包羅了50至70年代間具有代表性的歌曲，電影採用的歌曲計58首(但原聲帶專輯只收錄32首)。原聲帶執行製作由導演勞勃辛密克斯(Robert Zemeckis)與喬西爾(Joel Sill)、格蘭布魯曼(Glen Brunman)共同擔任，他們在研究了各個時期的音樂後，從成千上萬首歌曲中選出了58首。製作人喬西爾回想起配樂的編製時表示：「我們希望音樂材料的辨識度很高，能查明其誕生時間，不會干擾到影片。」他還說應史維斯查的要求，「所有的材料都應該是美國的，勞勃辛密克斯有強烈的感覺，他覺得阿甘就愛美國貨。」這58首歌曲幾乎是一部美國流行音樂史，他們是如何配合劇情與美國的歷史文化，從跨越40年的眾多暢銷金曲中，選擇出充滿機鋒、隱喻與反諷的插曲呢?讓我們一探究竟。

向藍調與漢克威廉斯致敬

在童年阿甘穿著的支架護具，被馬路上排水口的金屬框夾住腳的場景中，背景播放這首鄉村歌曲〈相思藍調〉(Lovesick Blues)。這是美國鄉村樂天王漢克威廉斯(Hank Williams)以約德爾唱法(Yodeling)演唱的一首歌，由克里夫福瑞德(Cliff Friend)與厄文米爾斯(Irving Mills)詞曲。現實中，漢克有先天性的脊椎毛病，整天都在痛苦中，如小時的阿甘。漢克的歌曲中，除了濃厚的鄉村風味，很多帶有藍調的成份，源自在他年幼時，在街上遇到一個黑人街頭歌手魯弗斯佩恩(Rufus Payne)綽號Tee-Tot，魯弗斯教他彈吉他、教他唱歌，換取一些食物。這是為什麼他的歌曲比一般鄉村歌曲更多了一份淒涼。導演與音樂製作特意穿插此歌，目的是要向藍調與漢克威廉斯致敬。不過，這首歌並未收錄在後來發行的《阿甘正傳》電影原聲帶中。
《他從未參與的秀》(The Show He Never Gave)是一部1980年的加拿大電影，由原名彼得霍格登(Peter Hogsden)的斯內齊沃特斯(Sneezy Waters)飾演漢克威廉斯，請看片中他演唱〈相思藍調〉時於1分29秒的抖腳動作，請注意這個動作與《阿甘正傳》中出現的第二首歌有何關連。而阿甘的口頭禪「這就是我所能說的(That's All I Have To Say About That)」，也源自此首歌中的這句歌詞"This is all I can say"。另一方面〈相思藍調〉也隱喻了長大後的阿甘對珍妮的執著與迷戀。

I got a feelin' called the blues, oh Lord
我有一種感覺叫藍調，天啊
Since my baby said goodbye
自從我的寶貝說再見
Lord I don't know what I'll do
主啊，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
All I do is sit and sigh, oh Lord
我所做的就是坐下歎氣，哦上帝

That last long day she said goodbye
她說再見的那天真難熬
Well lord I thought I would cry
天啊，我以為我會哭
She'll do me, she'll do you
她如此對我，她也會對你如此
She's got that kind of lovin'
她總懷著那種愛心

Lord I love to hear her when she calls me sweet da-a-addy
主啊，我喜歡聽她叫我乾爹
Such a beautiful dream
這樣一個美麗的夢
I hate to think it's all over
我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結束了
I've lost my heart it seems
我似乎得了失心瘋

I've grown so used to you somehow
我已經多少有些習慣你了
Well I'm nobody's sugar daddy now
嗯，我現已不再是某人的乾爹
And I'm lo-o-onesome
我是如此寂寞
I got the lovesick blues
滿腔的相思藍調

Well I'm in love I'm in love with a beautiful gal
嗯，我愛上了，我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女郎
That's what's the matter with me
這就是我在乎的事
Well I'm in love I'm in love with a beautiful gal
嗯，我上了，我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女郎
But she don't care about me
但她對我不理不睬

Lord I tried and tried, to keep her satisfied
主啊，我試了又試，讓她感到滿意
But she just wouldn't stay
但她就是不肯留下
So now that she is leavin'
所以，現在，她就要走了
This is all I can say
這就是我所能說的

我家房客是貓王

片中一位青年模仿著阿甘的舞步，之後青年成了搖滾樂始祖─貓王(Elvis Presley)。這一扭跨的挑逗舞步，在美國引起軒然大波，搖滾樂成為了爭議的焦點，以致於後來電視播出時不允許出現貓王的下半身，搖滾樂在當時保守的美國成為淫穢下流的代名詞。但這些都未阻止搖滾樂流行，以致於影響了一代代美國青少年的思想，影響了美國文化。如果你問柯林頓，高於上帝的是誰，他會告訴你是貓王。而這一切竟是為治駝背而在雙腿綁上矯正器的阿甘一手造成。後來，小阿甘在街上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這個當初和自己學舞步的房客在電視上扭著屁股時，母親大驚失色：這個不適合你看。
1956年，貓王加盟RCA唱片，一首話題性十足的翻唱作品讓他成為家喻戶曉的超級巨星，這首冠軍曲〈獵狗〉(Hound Dog)在貓王翻唱前只是節奏藍調(R&B)榜的暢銷曲之一，在貓王重新翻唱後，才成為流行樂壇的代表之作，奠定了貓王搖滾樂始祖的歷史地位。主流搖滾繼承了節奏藍調強勁有力的演唱風格，對於白人來說，過去很少有這樣的類型，但在節奏藍調裡卻有幾十年的發展歷史了。主流搖滾還經常採用12小節藍調曲式結構，或以此為基礎加以變化，貓王演唱的〈獵犬〉就是如此。此歌的原唱是大媽媽索頓(Big Mama Thornton)，由傑瑞雷伯(Jerry Leiber)作詞，邁克斯托勒(Mike Stoller)作曲，在貓王的版本前已有許多人翻唱過這首歌。貓王第一次發表這首歌是在賭城(Las Vegas)，當時他已小有名氣，但當地都是年長的觀眾自然對他這樣一個毛頭小子不感興趣。1956年6月5日貓王在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的電視節目米爾頓柏利秀(The Milton Berie Show)中，以他最著名的挑逗舞步演唱這首歌，引發各界爭議，也再次打響這首翻唱作品的知名度。貓王的挑逗扭跨絕非是模仿阿甘，但或許是承襲自漢克威廉斯。

You ain't nothin but a hound dog
你算哪咖不是就是條瘋狗
Cryin all the time
整天叫個不停
You ain't nothin but a hound dog
你算哪咖不是就是條瘋狗
Cryin all the time
整天叫個不停
Well, you ain't never caught a rabbit
你就連隻兔子也抓不到
And you ain't no friend of mine
你也不是我的朋友
When they said you was high classed
他們說你是條上等貨
Well, that was just a lie
那根本是鬼扯蛋

跑進大學美式足球隊

童年阿甘被罷凌時遵循珍妮的忠告，「跑！弗勒斯，跑」，跑掉了腳上的支架。後來阿甘因為被同學開汽車追殺，跑進美式足球場，被教練相中當跑鋒，而就讀阿拉巴馬大學。這段配樂採用了1958年，杜安艾迪(Duane Eddy)演奏的〈叛亂煽動者〉(Rebel Rouser)單曲，曾獲告示牌節奏藍調最佳銷售榜第8名，這首吉他演奏曲正是吉他搖滾的先鋒之一。"Rebel Rouser"就是"rabble-rouser"也可譯為蠱惑人心者，在電玩裡則是美國南北戰爭時期，北方聯邦軍和南方邦聯軍皆有配戴的軍用平頂帽。
〈叛亂煽動者〉的曲子由杜安艾迪與李黑澤伍德(Lee Hazlewood)共同創作。杜安艾迪說此曲的旋律多少受到〈誰的鞋能穿在你漂亮腳上〉(Who’s Gonna Shoe Your Pretty Little Feet)的啟發，他是從田納西爾尼福特(Tennessee Ernie Ford)灌錄的唱片上聽來的。美國民歌運動之父伍迪葛瑟瑞(Woody Guthrie)也曾翻唱此歌。〈叛亂煽動者〉的韻律節奏不僅完美搭配阿甘跑進美式足球場的氛圍，同時也隱喻美國社會告別昇平的50年代，在邁進60年代時，難解的種族問題以及傳統與進步主義兩股力量的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