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之歌10：監獄風雲之〈友誼之光〉與〈綠島小夜曲〉
監獄像是一處被世人遺忘的角落，在監獄這所社會大學裡深造的囚徒，那失去自由的心境與彼此間的恩怨情仇會是如何？且讓我們一探港片《監獄風雲》與現實中綠島監獄的面貌。
〈綠島小夜曲〉是第一首在台灣正式灌製成唱片的華語創作歌曲，有人說此綠島不是指從前關押政治犯原名「火燒島」的綠島，而是指臺灣島?1987年，此曲在被填上粵語詞後，改稱〈友誼之光〉，成為電影《監獄風雲》的主題曲。
監獄風雲之〈友誼之光〉
1987年的香港電影《監獄風雲》將懲戒教化人員塑造成大反派，欺壓落魄的囚犯，顛覆傳統中正派與反派角色的定位。導演林嶺東的電影風格被稱為「暴力寫實派」，電影充滿血腥與暴力（例如周潤發咬掉張耀揚耳朵的一幕），但又刻劃了監獄惡鬥中犯人間的情義。劇中凶神惡煞的特約演員絕大多數為真實的黑幫成員，此片還成就了香港「電影圈四大惡人」。
劇情描述盧家耀(梁家輝飾)是一名美術設計師，年輕有為，有良好的教育及家庭背景；但是天有不測之風雲，盧父的店舖遭滋事分子滋擾，家耀因幫助父親與滋事分子大打出手，混亂中錯手殺人，被判誤殺罪入獄3年。對於盧家耀來說，獄中的生活簡直是另一個世界且難以適應，而且他為人耿直，不自覺地得罪了獄中的大哥，受盡苦辱委屈，幸好得到見義勇為的鍾天正(周潤發飾)提點幫助，兩人結為患難知己。監獄的生活暗無天日，監獄內部黑幕重重，盧家耀與鍾天正最終為正義聯手而戰，冒著危險挑戰不合理的監獄規則。
監獄外的廣場上，發哥帶著眼罩，周圍圍著一群兄弟瀟灑的唱著這首〈友誼之光〉，喪彪也光著膀子躺在那裏曬太陽，跟著合唱，梁家輝飾演的老實的阿耀隨著大流一圈圈的走著，成奎安飾演的大傻在打著籃球。世界是黑暗，人世少不了紛爭，即便在這蠅飛蟻聚的場所，這樣一首美好的友誼之歌，給了世界一份光明。
人生於世上有幾個知己
多少友誼能長存
今日別離共你雙雙兩握手
友誼常在你我心裡
今天且有暫別 他朝也定能聚首
縱使不能會面 始終也是朋友
說有萬里山 隔阻兩地遙
不須見面 心中也知曉
友誼係改不了
《監獄風雲》的主題歌〈友誼之光〉是由〈綠島小夜曲〉曲調譜上粵語歌詞，作詞者為編劇南燕。由有肥媽暱稱的瑪莉亞(Maria Cordero)主唱，她聲音雄渾激昂，這種唱腔在80年代粵語樂壇上並不常見。在電影中〈友誼之光〉是用來作為囚犯出獄時唱的歌曲。
瑪莉亞(Maria Cordero)是葡萄牙後裔，生于澳門，是一個出色的爵士歌手，由于身材的原因，在樂壇人稱肥媽。瑪莉亞曾在舊式米鋪內但任送貨工人，獨力撫養多名子女(包括己出的和收養的)，演唱〈友誼之光〉一曲讓她名留華人樂壇。
《監獄風雲》的配樂是香港音樂人盧冠廷，在他與編劇南燕的巧思下〈綠島小夜曲〉才蛻變成〈友誼之光〉。其實盧冠廷還為本片寫了一首插曲〈充滿希望〉，由莊冠男填詞，但多數人們只記得〈友誼之光〉這首歌。此歌隨著電影大紅因而膾炙人口，香港人在畢業典禮、歡送會上經常合唱該曲，這傳統至今歷久不衰，成為一個世代的集體回憶。
火燒島與〈綠島小夜曲〉?
在全球華人社會中，流行己近70年的〈綠島小夜曲〉是台灣戒嚴時期的作品，也是第一首在台灣正式灌製唱片的華語話創作歌曲。其中綠島究係指從前關押政治犯原名「火燒島」的綠島，還是指臺灣本島，還有此歌詞曲創作者是誰？都曾引起議論，有著不同的說法。
曾有媒體報導，兩名當年被關綠島的政治犯高鈺鐺與王博文，被指稱是〈綠島小夜曲〉的作詞者和作曲者。當時高雄縣長楊秋興在高辭世前去探視時，曾允諾協助高鈺鐺要幫忙尋找〈綠島小夜曲〉的作詞人王博文，要讓這首歌得到正名。言下之意，流傳已久的〈綠島小夜曲〉是由高鈺鐺作曲、王博文填詞。
台灣音樂博物館執行長李坤城認為，當年綠島管理森嚴，假設是高鈺鐺等人創作，這些詞曲如何流傳出去？而且馬上能在1954年發行唱片？令人難以想像，何況傳唱流行多年，高鈺鐺等人為何不出面平反？這些都很不合情理。
中時等媒體接著數天以大篇幅追蹤報導〈綠島小夜曲〉的作曲人是周藍萍、作詞人是潘英傑，推翻了高鈺鐺與王博文是〈綠島小夜曲〉的原創人。報導中還訪問了當年83歲，在榮總養病的潘英杰，及資深音樂工作者，由他們細說這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讓事實還原，否則〈綠島小夜曲〉還要永遠爭議下去，歌迷也永遠難分真假。在醫院病房中潘英傑說，歌詞就是寫台灣，綠島指的是台灣。他說：「我不想用寶島，綠島比較有詩意，不俗氣。綠島的標題，只是一種想像的情境，毫無他意，更無關政治。」
事實上，〈綠島小夜曲〉的確是周藍萍與潘英傑共同創作出來的，那是1954年一個仲夏夜的晚上，同在中廣音樂組共事，並住在中廣仁愛路單身宿舍的周、潘二人，閑聊時談到創作流行歌曲的話題，喜愛文學的潘英傑建議以“抒情優美取勝”的小夜曲來創作一首流行歌，得到周藍萍的和聲。 第二天潘英傑就把抵台數年的觀感融于歌詞中，交給周藍萍，正處熱戀的周藍萍看了相當滿意，有深獲我意之感，在愛情甜如蜜的企盼下，立刻譜成〈綠島小夜曲〉。這是一首以「綠意盎然」的台灣景觀為背景，描寫戀愛中男女的患得患失、起伏不定的心情，並由紫薇在中廣錄音室灌錄。民國四、五十年代紫薇灌錄的〈綠島小夜曲〉，詞曲創作都註明潘英傑、周藍萍。〈綠島小夜曲〉首在中廣白茜如主持的綜合節目，由紫薇主唱，一唱而紅，至今流行不衰。
這綠島像一隻船 在月夜裡搖啊搖
情郎呀你也在我的心海裡飄呀飄
讓我的歌聲隨那微風 吹開了你的窗簾
讓我的衷情隨那流水 不斷的向你傾訴
椰子樹的長影 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 更照亮了我的心
這綠島的夜 已經這樣沈靜
情郎喲你為什麼還是默默無語
椰子樹的長影 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 更照亮了我的心
這綠島的夜 已經這樣沈靜
情郎喲你為什麼還是默默無語
簡言之，〈綠島小夜曲〉一曲完成於1954年，由在中國廣播公司工作的周藍萍作曲、潘英傑作詞，描寫戀愛中的男女患得患失、起伏不定的心情。此歌最早由秦晉(原名秦靜)灌錄成唱片，由金錢唱片公司發行。請欣賞這個珍稀的版本。
綠島「新生訓導處」與「綠洲山莊」
柏楊、李敖、施明德、呂秀蓮、陳菊等人都曾經作為政治犯被關押在綠島。綠島位於台灣台東縣外海、太平洋中，原名火燒島，為台灣第四大附屬島。島上監獄集位在綠島的西北方，政治犯從基隆搭船經過2天1夜，被送到了綠島，在此展開勞動、思想改造的集中營生活。
1951年，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部在綠島成立「新生訓導處」，監管、改造思想或政治上有問題的犯人，也就是政治犯的思想改造的集中營。1970年2月8日泰源事件後，當局在綠島新生訓導處舊址西側興建國防部綠島感訓監獄，稱為「綠洲山莊」實際上是禁錮政治犯靈魂的牢房。「綠洲山莊」不同「新生訓導處」，是採取圍牆室的牢房，「政治犯」進去後被關在高牆內，直到出獄才能看到外面。裡面有獨居房、禁閉室，直到解嚴後才廢除。復於1972年將泰源監獄和各地軍事監獄的政治犯集中送到綠島監禁。「新生訓導處」囚犯若因故身亡且家屬未領取遺體者，大都埋葬於「新生訓導處」與「燕子洞」之間的面海的山坡下；埋葬或死亡於當地者皆被統稱為「第十三中隊」，而該埋葬地點又被倖存者稱作「十三中隊公墓」。
被關15年的政治受難者陳彭雲曾回憶，在「綠洲山莊」，時間對他們沒有意義，他們沒有名字，只有冰冷的數字。黑夜充滿未知的恐懼，只有明日曙光會讓人抱有一絲希望，不少牢友忍不住折磨，最後都精神錯亂或是自殺了結生命。
在那個暗黑年代，綠島女孩蘇素霞留下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在一次邂逅，蘇素霞喜歡上才華洋溢的年輕政治犯曾國英。曾國英因「海軍台獨案」於民國53年被送到綠島管訓，在新生訓導處康樂隊當小喇叭手，因下鄉巡迴演出的機會和當時的「綠島百合」蘇素霞認識而相戀。但當時的新生訓導處一名軍官，也愛戀著蘇素霞，空暇時就會跑去找蘇素霞，和蘇素霞家人互動良好。
和政治犯的愛情，不見容於當時的環境，蘇素霞最後嫁給軍官，但為了愛情，婚後幾天就選擇了犧牲自己的性命，服毒自殺。蘇素霞被稱為「綠島百合」，這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也見證了那段白色恐怖的苦難歷史。
1997年，當時的立法委員施明德等16人向行政院提案，要求將綠洲山莊改為史蹟館或紀念館。1999年3月29日，行政院核定將綠洲山莊規劃成立史蹟館或紀念館。同年12月綠島人權園區揭牌，當時總統李登輝親自前往揭牌，和柏楊等人一起揭開柏楊寫的「垂淚碑」。碑文上寫著：「在那個時代有多少母親，為他們囚禁在這個島上的孩子，長夜哭泣」。李登輝正式代表政府向政治受難者道歉。
2000年11月，綠島綠洲山莊由法務部移交交通部觀光局接辦，2001年2月23日行政院核定名稱改為「綠島人權紀念園區」。
政黨輪替後得2002年，時任總統陳水扁到綠島，揭開「綠洲山莊」的神秘面紗，並在垂淚碑留言：「真誠面對歷史，勇敢走過受難之地，以堅毅的心擁抱民主、自由、人權與和平之路」的字句。同時宣示推動「台灣人權法典」立法。2002年12月10日世界人權日，綠島人權紀念園區正式啟用。2006年1月1日，綠島人權紀念園區由交通部觀光局東部海岸國家風景區管理處移交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後來更名為「綠島文化園區」、「綠島人權文化園區」。2014年1月27日，依《文化資產保存法》公告登錄為文化景觀類文化資產。2018年5月17日，國家人權博物館舉行「白色恐怖綠島紀念園區」揭牌儀式。
〈綠島小夜曲〉原本是首浪漫情歌，卻因綠島之名沾染上政治。但是對那些曾被囚禁在綠島的政治犯，白色恐怖受難者而言，〈綠島小夜曲〉英是另有一番滄桑滋味。2006年，靜坐倒扁的第四天晚上，歌手羅大佑出現在舞台上，演唱了這首〈綠島小夜曲〉，讓坐在台下的施明德紅了眼眶。在綠島關了十幾年的施明德，每次聽到這首歌，特別有感觸，他看著辯護律師與昔日獄友日後飛黃騰達，自己卻因堅持理念被指為抓耙仔，我想他心中「還是默默無語！」
〈充滿希望〉盧冠廷
人世多少苦與哀
路也崎嶇要忍耐
若創傷請不要驚慌
其實命運就是這樣
莫畏天高 心更高
莫記苦楚 勇闖我路
遇困境都不要心灰
其實未盡努力向上
今天一於要拋開掛牽
莫回頭 要看透 再奮鬥
挫折與得失都化做力量
人世艱辛 應要闖
莫帶悲觀與失望
在這天即使感到悲傷
還願盡力繼續向上
莫畏天高 心更高
莫記苦楚 勇闖我路
遇困境都不要心灰
其實未盡努力向上
今天一於要拋開掛牽
莫回頭 要看透 再奮鬥
挫折與得失都化做力量
莫再想成和敗
明天一切必會改變
盡我心夢變真
潘迪華 英文版 綠島小夜曲〈I Am You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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